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去村南头的小桥上站一站,走一走,看看那条在我记忆里流淌了三十多年的小河。
儿时的小河,河水清澈明净,流淌的欢快而富有节奏。流淌了四季年轮,也流淌了我的青春岁月。
春天里,小草青青。河坡上,不知名的小花开的五彩斑斓,闪耀着人的眼睛。顺着河堤走,幸运的话能见几枝杏花或者桃花,但大都是野生的,要不然就是离河岸近的谁家种的杏树,桃树偷偷地开花,给春天应个景。这花只能远观,因为地头上都立有枯树枝围成的篱笆,而且大多是槐树枝,有刺,摆的很密,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如果春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轻吸一口就会感觉清新芬芳,异常受用,有时也能见到蜜蜂,在花间上下翻飞,忙着采花酿蜜。
夏天的小河就好玩多了:在河坡的草里捉蚂蚱,下河抓青蛙,更多的是逮鱼。我最喜欢网鱼,钓鱼,但最有意思的还是刮鱼。
几个小伙伴找一段水浅的河面,先是用铲子或铁锹挖泥巴叠堰,叠的高高的,培的结结实实的,然后回家找烂盆子或者烂桶,实际上大多是背着家长,偷来家里半旧不新的脸盆和水桶,用来刮水。几个小伙伴站在堰前,弓腰,端好盆桶,一二三,开始往堰外刮水,不住劲儿地刮。四五个人,心齐的话,一个多小时就可以把水刮差不多了。这会你看少水的河沟里,那鱼儿都露着脊梁骨争相喝水,不停地游动。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鱼抓进水桶内。忙活半晌,半个小时就抓完了。鱼儿一般都是多半扎长的草生鱼和鲫鱼壳,有时幸运的话也能抓几条半斤多或者七八两重的红鱼。太小的我们不要,放回河里。分鱼前把堰扒开(当然不扒完,扒个大口子),放水进来,一边进水,一边分鱼。大都是平分,大的每人几条,小的每人几捧,很公道。
分了鱼,各人拿着各人的工具回家。
每年夏天我都要刮个几次鱼,活的欢鱼我要么养在废弃的水缸里,要么撒进门前的水坑中。那时候,毒辣辣的太阳晒得我浑身褪皮,皮肤黝黑瓦亮,但是很快乐。
夏天晚上小桥上是村里人纳凉,谝闲,睡觉的好地方。搬个软床子,或者拉个架车子,把车把固定在小桥护栏上。在河里洗个澡上来,听大人讲故事,闲聊,摇着蒲扇,乘着河风,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入了梦乡。
秋天的小河水凉了,我很少下水抓鱼了,就在河坡的草丛里捡野马泡吃,甜甜的,酸酸的。有时也能捡几个小苹果,野生的,但又酸又涩。有时候几个小伙伴凑在一起,也去地里挖几个红薯,烧红薯窑,吃的满嘴黑,脸涂的像花瓜,再用河水胡乱洗洗,抚摸着鼓鼓涨涨的小肚回家。
冬天的小河静悄悄的。天冷了,来河边的时候更少了,偶尔几个小伙伴结伴而行满河岸地找树根。每人弄来几个树根,找来树枝和柴禾,一层一层排好裹紧,外面用家里面烂的,不能用的高粱梃子拉的篦子包紧,用树根捆绑结实,五花大绑,鼓捣的实实在在。我们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叫“火把”。
晚上几个小伙伴聚集一块,一起点燃,一起用力地抡开,火头凑风劲,越烧越大,越烧越旺,远看像一条条火龙在半空中舞动呼啸,煞是好看。这活儿费力气,一个火把抡下来,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过一会,一身黏汗出尽,瞬间浑身轻松,似乎那时的冬天一点都不冷。
最有趣的是下雪,下大雪,把村子和小河装点的银装素裹。此时的小河上下万籁俱寂。河水浅了,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都冻实了。
一大早,几个小伙伴就不约而同的来玩溜冰。在河面上,我们飞快地跑,使劲地滑,放劲地笑,震的河岸树枝上的积雪簌簌直落。
“勇,回家吃饭。”是父亲喊我。
我抬头看看一直向东奔流的小河,河水黝黑,还不时地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河两岸也没啥树了,三三两两的几株杨树形单影只地杵在那儿。小桥两边的围栏破烂不堪,桥两头供人憩息的石墩子也没了影踪。
河里还有鱼吗?我喃喃道。
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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