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记得是哪年哪月在网上遇到这个女孩了。长长的名字只有中间那两个“扣扣”像是一个名字,他一直都不愿意去叫那一串长长的文字,他只叫她扣扣。
他不知道她在哪,也不知道她长得怎样,甚至连真实的姓名和年龄都一概不知。这个游戏一开始就让人容易沉沦,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在往后孤独的时光里面尽情地去培育自己的寂寞之情。
周六的凌晨三点。失眠的感觉让他想吞完床头柜的整盒安眠药自杀。
音乐有时候就像一根细细的缠绕在粽子上的绳,缠绕着你的心脏,把所有的关于昨天的情愫都包裹在里面,经过时间的浸泡,发冷,变色。那是《水边的阿狄丽娜》,是他过去的青春里和爱情走得最近的一首曲子。
他轻轻的点击她的头像,“在?”然后聊天窗口是她淡淡的回复,“在。”
“还不睡吗?”
“还不睡。”
“回忆是一头洪水猛兽。”
“那你是想随它淹没还是逃离?”
“我想和你一起去坐诺亚方舟。”
“呵呵。”
“呵呵。”
就这样聊了很久。凌晨的夜里,周遭都是寂静的,每一个动作的舞动,都带出了一阵有声音的风。中途她去了趟厕所,他去接了一杯水。水壶里自上而下隔空流下的水在杯子里打滚碰撞,声音清脆的像是敲碎心门的窗。他慌乱地收拾心事,一饮而尽,然后又重新开始。
聊天是需要技巧的,只有两个人都在同一个频道上,时而晦涩时而简单,才能维持长久的趣味。
聊天的热度慢慢降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五点,天色微微发亮,她说她要去睡觉了,两人互道晚安,却没有约何时再见。
他放下手机,挑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凌晨的秋意很凉,他没有开热水,用冷水洗了个澡。回忆是一段漫长的旅行,而他没有时间去走,冰冷的身体可以让他扼杀一切想要滋生的冲动。他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个人模狗样,麻木不仁的脸。
其实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一天自己会被寂寞谋杀。
他每天都是六点半出门,在小区门口的包子铺买一杯豆浆两个肉包子,然后在往地铁站的路上把它吃完。十五分钟的路程里面,他总是习惯一边往嘴里送东西,一边看昨天遗漏掉的朋友圈动态。
地铁每五分钟发一班,从首站坐到尾站,每天都这样不断循环。扶梯从地下走到地面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把视线穿过城市楼群间的狭长天空,脑子里和往常一样空洞。
早上九点的浦东,阳光明亮得像生活一样让人感觉局促,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受着这个城市带来的物质气息。
“我是个喜欢阴暗的人,尤其是凌晨三点后的夜晚。”
“我知道,就好象我知道你是个喜欢穿纯棉衬衫的男人,日常总是一款皮革手提包。你只穿系带的皮鞋,袜子一律是低帮,从不穿白色袜子。你不用电动剃须刀,头发自然蓬松还有点微卷,喜欢随身带一包古龙水的纸巾。你会把咖啡当水一样喝,而且你有点瘦。”“还有什么你不知道。”
“?”
“?”
走出地铁站后,他要经过一个有一小片枫树林的绿地。那是他觉得这个城市最温情的地方。一年四季,花开花落,绿叶变成霜红,和着轻风从下走过,缓缓飘落。每每在这个时候,他都会低下头,轻轻呼吸这大自然给予的馈赠。用手轻轻地去抚摸那些被这个城市忽略了的渺小,像是认识许久的邻里街坊,相互问好。
那一天,也是在这个小公园里,林对他说,你觉得它们孤独吗。林是他的大学同学,和他在同一栋大厦不在同一个公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说,也许和你一样,遇到我以后就得到了这个世界的温暖。林微微有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她看着他笑了。
林是个喜欢穿裙子的女孩,每天都会穿一双白色的帆布板鞋上班,头发很长,有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上学的时候总是会收到很多男生的邀约,但她从来都不去。她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