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真切切地把南部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里了,丁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心里头悬了近一个月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六月中旬,文若正为病人扎针输液,寸长的针头慢慢扎进血管,针头尾部顺利地回了一段红色,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文若稳稳当当地贴上医用胶带,固定好了针头后,才接了电话。“儿子,高考成绩出来啦?”文若顺口问到。电话正是丁正打来的,“哪有楞个快,今天学校通知说让我们去军检身体,我都不想去,太热了。”“又有好热嘛,该去去晒,多一个选择多好。”“也是,那我还是去。”
文若是村里唯一的女医生,周边邻居有个头疼脑热,一大半是要找文医生看病的。不仅是因为村民们每次看病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疗,还在于文若能和每一个人聊上几句家常。
文若是张家湾人,与丁强结婚后,就在老屋里开起了诊所。经历了几十年风吹雨打的老屋,外面看上去矮倒穷破,房子里面因为有了勤快能干的妇女,显得干净明亮。外侧两个房间就当作诊室,其他房间就是一家人各自的起居室了。
文若的父亲文元,是一名小学教师,那个年代的乡村小学教师,一人就是一个教学组,算是农村知识分子的代表。母亲黄兰是个优秀且先进的农村妇女,有着传统农耕文化里女性角色的勤劳与质朴,光凭这一点,还远谈不上先进,只有读者把后面的故事读完,才能有如此体会。教师工资不高,但文家三姊妹,大姐文若,二弟文本,老幺文伟,从小就能感受到,父亲教师的身份带来的体面。就是一份体面,对这三个孩子的成长很重要。教师加农民,这样的家庭环境是六七十年代中国社会的代表。
文家与那个年代大部分农村家庭一样,生活过得清贫但幸福。真要说物质条件得到改善,还得从丁强来到这个家开始说起。
后来一家人坐一起唠家常,慢慢回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才有那么一点行迹可寻,常感叹缘分的奇妙。
复兴与沿溪两镇,是忠、石两县的交界,每逢阳历一四七的日子,本地的人们就会来到市集买卖东西,更多的人就是为了图个热闹。文若跟着父亲文元,破天荒地一起到镇上赶集。平时,父亲都不让孩子们来赶集,一遇到节假日学校放学与赶场天重合,父亲一是要求先完成作业,这样一来永远赶不上早集;二是平时都是母亲赶集买点东西,顺便给孩子们带点米糕、炮糖之类的零嘴。
这天,文元正领着女儿文若在一个鞋摊上停留,父亲正拿着一双不是特别精致但很洋气的女鞋打量,一会儿翻看鞋底,一会压压鞋跟,似有购买的意思。突然,嘈杂的人群堆里的行人,纷纷短促快速地向狭窄的街道两旁避让,闹闹哄哄跑过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被后边十几个略微年长一点年轻人追赶着,嘴里朝着两个少年骂着脏话,手上指指点点,脚上也没慢下。在拥挤不堪的街道,这群人挤开人群向前跑,就像一把烧红的刀片划过蜡烛。父亲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拉着文若的胳膊,避到到了他身后。跑到跟前时,文元注意到,两个少年,个子高的一个眼睛肿起,嘴角破了口,一脸焦急的样子,反倒是年龄较小的那个,一脸正常,不急也不慌。文元心想,“看似这个小娃跑得不快,其实是在保护那个大娃。”毕竟当了十几年的人民教师,每天都和娃娃打交道,遇到的小孩,少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那两个少年,不是别人,小娃就是丁强,大娃则是他的二哥丁勇。丁强共有六个兄弟姐妹,大姐丁兰、二哥丁华、四妹丁香、五妹丁英、幺弟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