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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落叶黄，又到一年冷风飘！北方的秋天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落下帷幕，一地金黄的银杏叶增添了这个季节特有的韵味。漫山的红叶悄然而至，远眺像一片散布凡间的红琉璃，显得雍容而又火热！

看着眼前暮秋的景象，让我想起了远在故乡的父亲，想起了这些年陪伴左右的那些狗子们。农村的老家早晨应该已经有了冻脚的感觉，枝头的柿子开始挂上了层层白霜，村庄慢慢笼罩在天寒地冻的氤氲中，时不时穿堂而过的秋风不再友善，丝丝寒意扑面而来。在每个黄昏，一定会看到村庄烟雾缭绕的画面，那种烟火气息并非炊烟，而是开启了独特的火炕模式！或许，父亲已经坐在了热炕上，静静地看着电视或刷着抖音，而小狗则静卧在火炕边上，一起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从记事起，家里养过很多狗。小时候养的都是中型犬，在那个食物供给匮乏的年代，养只大狗一年的吃食可不是个小数目，当年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家里的狗大多是父亲从单位或者熟人那里领回来的，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两只叫赛虎和黑子的狼狗。赛虎是一只典型的黄毛长腿大狼狗，黑子是一只典型的粗壮田园汪。

它们两个是父亲从不同地方带回来的，刚回来的时候黑子个头比较小，一度用奶瓶喂养了一段时间。赛虎狗如其名喜欢奔跑，四只小腿基本不停歇，从早到晚一直围着主人摇着尾巴；黑子喜欢安静，它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吃和睡，让我一度以为这个小家伙是不是有抑郁症。父亲和母亲主要负责精心喂养它们，除了一些粗粮，还会定期变着法给它们开开荤；而我则主要负责和它们嬉戏玩耍，待熟识后它们就成了我的左右护法。我趾高气昂地走在乡间小道上，赛虎和黑子像两个随从一样紧紧跟着，这可羡慕坏了身边的小伙伴们！

两个小家伙相互陪伴，体型也一天天变得硕大起来。除了带来欢乐的同时，赛虎和黑子看家的本领也越来越强，如同两个门神一样守护着家里的安全，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安全卫士。每年农忙的时候，父亲一般都会跟单位告假回来收庄稼，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在我九岁那年，夏收小麦的时间日益临近，变化莫测的天气让母亲心里多了一份愁容！于是多次发电报询问父亲是否能如期归来？可最终等来的答复却是不能回来，这可急坏了母亲。

随着村长宣布第一镰下刀，预示着当年的夏收正式开始。母亲一人带着三个孩子，还要做好家里五亩麦子的夏收，天公不作美让这件事变得愈加困难。不过好在每年都会从甘肃、河南两地过来很多麦客，为了抢时间母亲雇了两个麦客用三天时间把地里的麦子全部割完，接下来就是麦子转场，而这个只能靠自己完成。

一车的麦子仅靠母亲和年幼的子女难以成功转场，于是我突发奇想用绳子套在赛虎和黑子的项圈上，就像牛车一样让它们在前面拉车。乖巧的两条狗配合地在前面使劲拉着，这让原本上坡的路一下子变得如履平地，在两条大狗的帮助下一天就完成五亩地麦子的转场工作。夏收工作平稳落幕，挂在母亲脸上的愁容终于散去，看来养狗以备不时之需是父亲暗含的本意，或许这也是坚持养大狗的原因吧！

赛虎来家里的第四年生养了一窝小狗，一共六只。看着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出生，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我希望全部接纳留下来，可父亲坚持要把这些幼崽送人，一再央求下父亲勉强答应留下那只我最喜欢的。习惯了自由的赛虎在结束哺乳期后，开始在村里四处游荡，直到有一天它踉踉跄跄地进了院子，一下子轰然倒地，我不明所以地凑上去看了一下，赶忙叫来了父亲。他仔细确认后发现赛虎吃了被药死的老鼠，赶忙做了一些急救措施，可也于事无补，就这样赛虎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把它埋在了家里后院的核桃树下，希望能永远守护这个家。

赛虎死了没多久，黑子就像着了魔一样，开始变得食欲不振，一时让人束手无策！父亲请来了村里的兽医，给它打了几天针，仍然不见有起色。在一个雨过天晴的午后，它突然挣脱铁链发疯似的跑了出去，我跟着它跑了一段距离，实在跟不上只能停下脚步，等抬头时它早已没了踪影。心里祈祷着黑子在外面逛饿了、玩累了能自己回家，可这种等待却未如期而至，心中的期望慢慢变成了绝望，自此之后再也没见过黑子的身影……

父亲看到两只大狗接二连三出事，于是一咬牙把小狗送了出去，家里热热闹闹的狗群从此不复存在。为此，我伤心了很久，父亲也跟着黯然神伤了许久。自那以后，父亲绝口不提养狗的事，而我也由于学业的压力再也无暇顾及这些……

生活的常态就是不断接受身边人和物的悄然离去，母亲在我工作后的第二个年头突然离世。父亲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子女成家立业远离故乡让这个原本热闹的家一下子显得更加孤寂，于是思虑再三父亲又开始养狗。不过这次截然不同的是，父亲养的基本上都是体型较小的宠物狗，或许这是他需要陪伴释放的一种信号吧！

每次回家，父亲都会唠叨嫌狗吃得多。这个时候，我就会和媳妇相视一笑，之前跟媳妇讲过家里困难时父亲坚持养大狗的事情，作为爱狗人士的媳妇一直觉得公公是一个大方有爱的人。现在上了年纪的父亲反倒变得抠抠嗖嗖起来，家里现在的情况也远非当年可比，或许人老了就会变成这样，越来越像个孩子。不过，有了小狗的陪伴，父亲脸上经常会露出灿烂的笑容，相伴的日子也让无趣的时光变得多彩起来……

前几日，跟父亲通电话询问家里小白的情况，他在电话那头顿了顿，然后带着悲伤地说道:“小白前两天被车压死了！”

“什么？咋回事呀？”我追问道。

“我出门的时候，小白跟着我跑了出去，一下子冲到街道上，被一辆迎面开过来的电动车从身上碾了过去，当场小白就不动了……”

突然意识到让父亲复述当时的场景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赶忙打岔说道:“爸，你也别伤心，要不给你买一只泰迪吧？”

“先不养了，缓缓再说！”父亲简短而又斩钉截铁地说道。

电话这端我感受到父亲的难过，这一路养狗的经历让父亲体验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加上母亲的突然离世，让他原本千疮百孔的心又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或许静静等待一阵，或许时间流逝一下，父亲才能真正走出来，才能重新面对未知的生活，但炕头静卧的小狗再也无法陪伴左右……

当我在手机上再次打开家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看不到小狗在院子里逗趣的场景，空荡荡的院子只留下一片落寞。看到父亲推门而进，镜头里他的步子显得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