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我在文学上仍然是个笨拙的人。虽然,我现在已经拥有了文学评论家的称号,一度,还是活跃在一线的文学评论家,同时主持两本文学杂志的专栏。
但是,我的文学悟性真的不足。很多作品,我在阅读的时候,都无法理解其主题与表现手法。所以,我一直一边读着作品,一边尝试着寻找有没有作品解读的文章。
我相信,很多作品,在很多人那里,与我有着同样的感觉,那就是,好像并不见得怎么优秀的作品,但为什么会得到那么多的认同与那么高的评价呢?
还是回到那一段黑色的时光吧!
在阅读着先锋文学作品时,我开始订阅国内相关的文学评论方面的杂志,以达到能够解读作品的目的。
但是,真的,我一直没能找到哪一篇文章能够帮助我解读当时的先锋作品,更别说能找到这样的著作了。
是偶然之间发现了陈晓明的那本《无边的挑战》的。
我必须承认,我是从《无边的挑战》这里,熟悉当代文坛的。我也因此觉得,我阅读这本书的过程,形成了我生命中的金黄的亮色。
至此,我才发现,我这个乡村教师是真正地走进了当代文学。
也正是从这时候起,我开始考虑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作家。
我的疼痛现在转换了,它变成了另一种疼痛。原先,是别人痛击了我,让我产生了疼痛,现在,是我击打着我自己,我自己给了自己疼痛。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对别人的疼痛给予过关注。我可能也做不到对天下所有人给出我的悲悯情怀。
我同样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再有人咀嚼自己的伤痛。
一如遥远的过去,我在咀嚼着自己的伤痛,在爱怜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在兀自发出痛苦的悲吟。这已经是我的方式,我已经无法走出这种方式了。
该怎样感谢那个乡村中学的图书室呢?
荒芜的乡村学校,令人产生教育疼痛的地方,却在图书室的一角赫然有一本全面论述先锋文学的书,那是由著名评论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陈晓明撰写的名作:《无边的挑战》。
我读完了,也读懂了。我循着陈晓明给我指出的路径,一本本地找来马原、莫言、格非、孙甘露、北村、徐星、刘索拉、苏童、叶兆言、余华……我终于搞懂了,西方近百年的文学在中国当代先锋作家那里来了一次最出色的全方位的演练而形成了当代文学独有的繁荣。
就这样,在从九三年走向九四年的过程中,在我被一种绝望的情绪攫取的时候,在时杨中学这个异乡,有一根救命的稻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突然就找到了这一根金黄的稻草。
这本全面论述先锋文学的书,这本由著名评论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陈晓明撰写的《无边的挑战》,一下子攫取了我,我也像捞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这本书,并在此后漫长的漂泊岁月里,带着这本书的复印稿,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我狂喜,我终于在四处都是方向或者四处都没有出路的时候,看到了方向。文学,我的文学。现在,我走向你了!
于是,也开始写小说了。我写出了处女作《黄昏边缘》,继而又发表了我的第二篇作品《东风无力》。然后竟然很顺利地发表了《寻找阿依古丽》、《杨柳春色》……再然后是足以让我陶醉一生的《逃离一座城市》。
若干年后的今天,当我在江南小城张家港栖息时,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的陈晓明先生已成为我的师友。我们有了比较深厚的交往。经常,我们会在电话里或电子邮件里交换对某一个作家或某一个文学现象的看法。好多次,陈晓明都会谦逊地说,我们是同行。
十多年前,也就是在我初读《无边的挑战》十多年之后,我有幸与陈晓明先生进行了一次深度对话,全面而深入地探讨了陈晓明先生在文学批评上的成就,以及他对当代文坛的观察与思考。
我永远记得,是这位现在已从中国社科院调动到北京大学的当代著名文学评论家,是他的那本书,成了我走向评论写作的启蒙读物,也成为我走向文学创作的引导性读物。
一本书和一本杂志,它们像是通过上帝之手一样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以后,一位位作家,一位位评论家,我从纸上认识了他们,然后,我将他们汇入到我的读书、写作与评论中,构成了我全部的文学世界。
而在当初,是毕飞宇的作品,是陈晓明的论著,构成了我的一段生命之缘,构成了我这个乡村教师最初的文学之阶。
感谢那个落寞的冬日,让我看见了文学的阳光,让我看见了生命的稻草上那美丽的金黄。
从此,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真正的纯文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