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住老屋(九)
阳光已升到正空,照在院子里的二棵桔树上,桔叶泛着白光,青中带黄的桔果压满枝头,一两枝桔干承受不起,低低地垂下头,用“硕果累累”来形容它决不夸张。
父亲说,今年桔树没打药,有些生病了。一些桔果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物质,有点像果皮癣;一些桔果裂开了口,淡黄的果肉露了出来,引来了一些蝇蚊的叮咬;还有一些新发的桔叶被虫吃得稀稀疏疏。
母亲指着一只正在桔树上飞舞的花蝶说,就是这种花蝶产的卵、生的虫吃的桔叶;你父亲年纪大了,所以也就没有让他再为桔树打药。我说,那这些桔子就是天然的了,无农药公害。父亲说,现在蔬菜瓜果什么东西都要打药,不打药就吃不到;连那些白杨树叶都被毛毛虫吃了。母亲指着园田里的白菜说,那块菜,都是我们用手捉虫保出来的。
我看到几棵西红柿枝干上还结着几个小青色的柿果,说虫不吃西红柿的;母亲却说,西红柿长大了虫不吃,但小苗容易被土里的“土蚕”咬断的。乡村里的这些“小虫小害”,不足于引起人们的重视,它虽是生态平衡的一种自然反应,但也表现了目前乡村自然环境的一些恶化。
正午的太阳还是有些热度,在院子里坐了一会便感到了灼热。母亲起身烧午饭了,我和父亲坐到了前面厅屋里。父亲问起我的工作。我将工作情况一一向父亲作了汇报。
从我起初参加工作开始,每次回来,父亲都要过问。原来我的工作是从事财务,涉及与钱款打交道,父亲便告诫我,要把经济帐弄清楚,不要沾公家一分钱,不属于自己的,一分钱也不能用;现在我从事做业务方面的工作,父亲也告诫,要踏实守信,莫“溜奸把猾”(耍狡猾、小聪明之意)。
母亲对我们的工作、为人处事方面也经常提出要求,比如用公家的钱要“打条子”借,借人家的钱要及时还,跟单位上的人要搞好关系等等。母亲以前是生产队里的出纳,深知经济钱财的重要性。所以得知我们也与经济钱财打交道时,便不时地提醒。
母亲严格要求自己,队上的钱财收支没出过一分钱的差错。当时公社、乡里年年来队里进行财务审计,都给予母亲较好的评价。母亲的这些经历,也就成为我们人生的一个指引和榜样。
和父亲说着话,感到父亲明显衰老,说话的语气也明显地慢了,中气感到有些不足,但仍觉得和父亲在一起说话的氛围很好,很温馨。父亲一天天衰老,我回乡的机会一年也就二三次,我不知道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和父亲说话说一次,就少一次了。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
父亲看到我的衬衣穿得有些紧,便对我说,买衣服买大一点,宽松些,不是穿得舒服些吗?!是的。父亲的说法是对的,可父亲不知道这是现在流行的“修身版”。我未向父亲解释这个流行,仍然允诺了他。我知道,向父亲解释这个流行,父亲不见得能理解。在父亲眼里,他不管什么流行,只管看到他的儿子穿衣要舒服。
我允诺父亲,接受父亲的建议。我知道,这是在接受父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