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义

浪漫主义是原始的、粗野的，它是青春，是自然的人对于生活丰富的感知，

但它也是病弱苍白的，是热病、是疾病、是堕落，是世纪病，是无情的美女，是死亡之舞，其实就是死亡本身。

是雪莱描绘的彩色玻璃圆屋顶，也是他永恒的白色光芒，是生活斑斓的丰富，是生活的丰盈，是不可穷尽的多样性，是骚动、暴力、冲突、混沌；

它又是安详，是大写的“我是”的合一，是自然秩序的和谐一致，是天穹的音乐，是融入永恒的无所不包的精神。

它是陌生的、异国情调的、奇异的、神秘的、超自然的；是废墟，是月光，是中魔的城堡，是狩猎的号角，是精灵，是巨人，是狮身鹫首的怪兽，是飞瀑，是弗洛斯河上古老的磨坊，是黑暗及其力量，是幽灵，是吸血鬼，是不可名状的恐惧，是非理性，是不可言说的东西。

它又是令人感到亲切的，是对自己的独特传统一种熟悉的感觉，是对日常生活中愉快事物的欢悦，是习以为常的视景，是知足的、单纯的、乡村民歌的声景——是面带玫瑰红晕的田野之子的健康快乐的智慧。

......

这段朗朗上口的，富有激情的演说，我觉得它本身也是浪漫主义，是以塞亚.伯林在《浪漫主义的根源》中的第一章中的一段定义，从定义可以看出，浪漫主义是无法定义的。

这里说明一下，《浪漫主义的根源》不是以塞亚.伯林亲自编著的，而是编者亨利.哈代征得伯林生前的同意，把他的脱稿演讲编辑而成，而这些材料大部分是以录音和抄本的形式存在的。

我不知道柏林是不是学了孔子对君子的定义——就是不正面定义，只说君子的性质，只说君子是什么什么，并且树立君子的对立面——讲君子不是谁（小人）。比如：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君子成人之美，小人成人之恶；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如此等等。

二、混沌

当我读到这段定义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进入了浪漫主义的馄饨之中，同时把你们也卷入进来。

怎么办？我本想再写《简谈卢梭的浪漫主义和哲学第二集！》，就此对卢梭和浪漫主义的研究告一段落，这让我迟迟不敢下手写第二集。

当我试图从这本书中寻找符合第一集中的内容时，伯林告诉我，卢梭不是浪漫主义的真正父辈，真正的父辈是：赫尔德和康德，原因是赫尔德的观点与浪漫主义运动方向相同，而康德则全盘否定一切浪漫主义，伯林认为，由于物极必反，康德的继承者是浪漫主义运动的更大推动者。

这里先理一下线条，赫尔德的导师是约翰.格奥尔格.哈曼，而哈曼的辩论却引用了大卫.休谟的观念。

柏林告诉我们，哈曼是浪漫主义的关键先生，他对启蒙运动给予最大的打击，而休谟是启蒙运动的思想家之一，是哈曼启动了浪漫主义的进程——他由休谟开始谈起，说休谟是正确的，如果你要问如何认识宇宙，那答案会是认识它靠的不是智慧，而是信仰。

换句话说，哈曼反对所有启蒙思想家共同认可的理念。

大卫.休谟的观点是：我们对因果关系的信仰，与其说是理性的推断，不如说是习惯的产物，这一观念进而成为其怀疑主义哲学的一部分。而哈曼则是利用了休谟的观念辩护神迹的真实性。

小结一下：休谟利用起因怀疑论，争辩我们不可能知道神迹的发生，而哈曼则用怀疑论争辩神迹确已发生，对于休谟，怀疑是哲学追问的终结，对于哈曼，怀疑却是跃向信仰的起点。

从西方哲学史可以知道，休谟的知识体系来自洛克和贝克莱的综合。

更有讽刺意义的是，休谟是启蒙运动的思想家之一，而他的两个命题却对启蒙运动进行攻击，这两个命题总结一下是：1、他怀疑因果关系是否能被我们确实感知到，并非有因就得有果；2、无法根据数学的确定性来证明任何事物都是存在的——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论证我正在吃一个鸡蛋。

简单的讲，第一点是休谟质疑了因果关系，第二点是质疑了归纳法，当然，休谟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质疑是一种攻击。

三、辩解

回到卢梭，伯林认为他不是浪漫主义之父，本节主要讲他对卢梭的辩解。

1、卢梭也是启蒙思想家之一

卢梭认为，人生来本是善的，只是被自己创造的制度毁坏了。如果这些制度得到全面彻底的改善，人们善良的天性就会爆发出来，爱就会重新统治世界。

2、卢梭只是最好的诡辩家。

伯林这样为卢梭辩解，卢梭被称为浪漫主义之父，主要是因为他在论著里这样说过：我不做推理，不像哲学家那样思考；我不得不向伟大观念的混沌状态投降；我在宇宙中感到窒息；我渴望奔向无限；我的精神融入无限的狂喜之中。

启蒙运动认为，真理只对拥有理智头脑的人敞开，这位智者必须清除掉那些没有必要的情感，清除掉那些无知的迷惑。而卢梭就是要把这些羞愧的、欢喜的、痛苦的、绝望的、羞辱的情感——罗素称之为善感性，与那些冰冷的逻辑和理智做一个全面的对照。

哈曼看到了卢梭的这一点，认为卢梭就是最好的诡辩家。卢梭是最好诡辩家是因为卢梭看出了，当时优雅、理性和理智的巴黎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伯林还认为，卢梭的学说依旧还维系在理性之上，他依然希望建立一个好的社会，在那里有一些好的规则、好的人类生活、好的人。

总的来说，卢梭和法国百科全书派的愿望是一致的，只是他们所建议的实现方式有所不同。

3、卢梭的理性

卢梭希望生活这这样一个社会：人们不再感到窒息，不再互相倾轧，坏人不再趾高气扬，好人不再卑躬屈膝，父母不再虐待他们的孩子，女人不再嫁给她们不爱的男人。

这一点在从《爱弥儿》中确有体现。

四、我暂时的结论

尽管以塞亚.伯林为卢梭进行多个方面的辩解，我依然坚信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上的观点——卢梭对得起浪漫主义之父的称号。

以塞亚.伯林在《浪漫主义的根源》里，很少提及卢梭的《社会契约论》，而罗素这样说：《社会契约论》成了法兰西大革命的大多数领袖的《圣经》，许多本书的信徒对它并不仔细研读，对它的理解更谈不上了。

把康德列入浪漫主义的真正父辈，而把卢梭从中撇掉，我认为说不过去。康德的思想受到休谟和卢梭的严重影响，他崇尚自由主义，夸张地说，康德是卢梭在《爱弥儿》中的萨瓦神父的学究式翻版，也就是说他的自由观念受到卢梭的自然宗教的影响。

后续的文章，我会从卢梭的《忏悔录》和《卢梭和休谟》下笔，从生活的角度去感受卢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能会对第一集的部分内容进行修正。

最后插播一下，明星的离婚恩怨，跟18世纪的卢梭和休谟的恩怨，简直是小巫见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