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地方的习俗,腊八是不吃腊八粥的。我们这个地方还有个二月二龙抬头的节俗,吃的反而类似腊八粥,那就不能叫腊八粥了,权且叫做豆粥吧!
快阴历二月初二的这几天,孩子刚好学了沈从文的《腊八粥》,就嚷嚷着要吃,并且是自家熬在锅里的能叹着气的起锅巴的豆粥。凑不出多种豆子,没有大的锅灶,更没耐心等那很长的时间,还得拿着锅铲不停地搅和,想想就麻烦,就买了八宝粥充数。
过节的当天,姨姨的婆妈在村里的碳火上熬好了豆粥,给孩子们盛了不少,正好可以解馋。刚看见碗里的豆粥,他们明显是兴奋的,一匙尝了一颗豆就不愿意吃了。我喂他们,竟躲门后不肯出来。大孩说,和课文里的腊八粥感觉太远了。哪不一样?豆子稀烂了吧?肿胀了没?面面的呀?糖放多了就起锅巴,有锅巴不就有糊焦的感觉?何况糖不多不少,刚好甜还没锅巴,多好呀!无论我怎么劝说,两个孩子都不再吃一口,看来好吃的不是腊八粥,而是《腊八粥》里作者的“笔墨”。
给他们拿出买的八宝粥,一顿哧溜吧唧,吃得倒津津有味。这孩子们的嘴太刁了,吃不惯的宁可饿肚子也不将就。去年疫情封控食材不充足的时候,虽不大满意也天天土豆白菜地熬着,我心想再疫情两年,最好回到六零年代,吃糠咽菜啃树皮,才能意识到今天的生活有多美好!明明都平头老百姓,整得和皇太子一般,有时确实令人气愤及苦恼,没有吃苦的能耐却先有了享受的架势。我不喜欢吃,但也不忍心倒掉,怀着不一样的心情我端起孩子们嫌弃的豆粥吃了起来,各种豆子有各自的味道,仿佛都带着着土壤的气息。再尝一口买来的八宝粥,汤多豆少,稀零却黏糊,不过确实甜腻,却没有了原有豆子的清香。一个从小不爱吃豆粥的人,第一次吃出了豆粥的滋味。
隔几天,两个孩子就吃一桶八宝粥,一次比一次剩的多,不是喜欢吃吗?怎么没那么喜欢了呢?甜腻的味道给吃腻了?
一代人和一代人在吃食上大有不同,孩子们就喜欢外面买的烤肉串、臭豆腐、汉堡包,可乐、冰激凌、蜜雪冰城……烤肉串吃的是孜然味,和烤个韭菜的味是差不多的;可乐喝的是酷爽刺激,和其他饮料的味差不离乎;外买的豆浆怎么能比家里现磨的也有味?
外婆是舍不得倒掉一点食物的,有时馊了的她也要添个味下肚,我们这代人是不大理解的,幸好现在有冰箱。我妈妈也舍不得倒掉过夜的饭,但变味的食物是坚决不吃的,她的过日子是吃自家锅里的,又干净又健康又节省。比起她们,我算浪费的,每次在街上小摊小贩给孩子们买小吃,都少不了一顿批,用她们的话说就是惯着孩子。有时确实是太惯着孩子了,以至于他们只追求调味而忽视食物本来的模样,是不是离土地太远有点不接地气了?
家里其他的人吃嘛嘛香,而孩子们就挑三拣四,仅仅是口味不同吗?尤其外婆不讲究,吃过苦的人总是对什么都一副知足的样子。生活条件好了,我们能吃到各地乃至各国的美食,但能养人的终究离不了从土壤里走出来的五谷杂粮、蔬菜瓜果,在品尝鲜味的同时,还是应该对原滋原味的食物保持热爱和敬重。
我能理解到的吃有很多境界:饱肚,尝味,享快乐,品人生……沈从文的《腊八粥》让我们品味到的就是人生,那种不急不躁、热气腾腾的生活,平稳而有惊喜,有期待更有满足,是平凡的、细水长流的日子,总闪着点光,也要留着点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