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年秋分，我十六岁，偶然看到一张海报，三张只有半面的脸孔，以暧昧的形式出现在简洁明朗的海报上。那部电影叫《午夜巴塞罗那》，第二年初春佩内洛普·克鲁兹拿下小金人，这促使我作为初级影迷看了伍迪·艾伦的第一部电影。要说有什么观后感，我当时真的是屁都放不出来一句，更多的是被佩内洛普的风情和电影里迷人的音乐情调所惑。一个月之后，我从梅丽尔·斯特里普的履历里翻到了《曼哈顿》一片，可笑的是我自认为这是一部烂片，因为在这么伟大的女演员的履历里它都显得不温不火，能是什么好电影？自大而不满于现状却又好奇的我看到了此片，如果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也许是“不错”，可它确实改变了我的规则，关于对生活和事物的某些看法，正如海报里连个脸都没有，只有在曼哈顿大桥下的一张长凳上坐着的男女，噢，还只是背影，这个规则变得模糊起来，甚至出现界定线。我从头开始思考起来，伍迪·艾伦？谁是伍迪·艾伦？直到我看到《安妮·霍尔》，嗯，这很可能就是一部别人永远都拍不出来的电影，除了伍迪·艾伦。
文艺，话痨，愤青，小个子，眼镜，蚂蚁，还有死和性，罪与罚……形容伍迪·艾伦，除开他是个电影导演，很可能你只是觉得他就是走在大街上都毫不起眼的小老头，自言自语，唠嗑不停，天啊！真烦人。你可以保持这份印象，前提是你没看过他的电影，你也不是什么伪影迷。
但某一天你翻到某本杂志，或者看到某个女演员的叙述，里面写道：伍迪·艾伦是所有女演员的梦想！这个时候你大概会有所察觉，所有你认为的女演员，从斯嘉丽·约翰逊到凯特·布兰切特，从梅丽尔·斯特里普到戴安·基顿，从娜奥米·沃茨到玛丽昂·歌迪亚，从佩内洛普·克鲁兹到茱莉亚·罗伯茨，从艾玛·斯通到克里斯汀·斯图尔特……
我还可以说很多，所有这些你认为的当红优秀女演员在你知道都被他拍过时，你才会恍惚道：这个老头子原来是个隐藏的富翁，可能有些暴戾，会不会还是个虐待狂？
他真的有些暴戾，因为他是个犹太人，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敏感得很。难怪他会说出：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白雪公主，人人都爱上了白雪公主，我却偏偏爱上了那个老巫婆。在世的导演里面，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对过于美好的事物仍然不屑一顾了。噢，另外还有一个，泰伦斯·马利克，两人都是同属性的家伙，射手座，哲学大师，只不过一个喜欢探讨宇宙和自然，而伍迪·艾伦，显然对男女更感兴趣。
《咖啡公社》是他第多少部电影我也没太仔细去数，总之他享受的是戛纳开幕电影的待遇？知道这是什么一种体验吗？尤其他还是第三次享受这种待遇，意思就是你他妈真的是太了不起了，我们需要你来给我们开个场，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最好的电影节。
幸好上帝创造了电影这门艺术，不然我们将错过这个男人的一切。我在 12 年看《午夜巴黎》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创作细胞是不是枯竭了，很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再也不会想看电影了，他真的就是有这种魔力，改变和引导人们的思想模式，谁能想到穿越也可以玩得这么高档不世俗，海明威和毕加索，巴黎和玛丽昂·歌迪亚，我的天啊！如果我新千年错过了《午夜巴黎》，我一定后悔终身。
我到现在还有很多伍迪·艾伦的电影没有来得及看，他一年接着一年拍，思绪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这几年看《独家新闻》《赛末点》《遭遇陌生人》《魔力月光》《无理之人》《蓝色茉莉》已经够呛的了，看过他电影的人都知道他的电影很少有超过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但你总是沉浸在其中的时候要死几百个脑细胞才能看出他的构造，无所谓多线叙事还是单线叙事，总之像我这样慢热体的人要过好几天并且在不看其他电影的情况下才能理清头绪。
我很早就知道他这次选中克里斯汀·斯图尔特成为他的缪斯，纵观伍迪·艾伦所有的电影，都知道女主角永远比男主角重要得多，男主角都是消沉且懦弱，普通又人格矛盾的种类，女主角则都惊艳登场，像斯嘉丽·约翰逊那样诱人又多情。最多像《卡珊德拉之梦》那种，两个男主角，可总是会有一个女配角扰乱哥俩的心思。女人在他的影像里，是梦，是天堂。男人在他的镜头里，是地狱，是现实。
所以杰西·艾森伯格在《咖啡公社》里也尝到了苦头，不过好在老爷子挺爱惜他，没叫他杀人，也没叫他去做一些不法的勾当，只是当一个普通的追梦青年，去到好莱坞，那里人多是非多，你在那儿也呆不长久的。男人的一生当中总是躲不开几个女人，克里斯汀·斯图尔特，这个灵性十足，对世俗也颇感厌烦的秘书成为了他一生的羁绊。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在沙滩露营，在爵士酒吧聊些上流人士喜欢说的大话。这无疑是最理想的伍迪式前奏，可我们已经习惯了他的百般戏谑，知道他讨厌圆满的结尾就像讨厌奥斯卡小金人一样，结局在它的世界里，必然会是伯格曼式的悲剧，亦或者带着些古典韵味，回归到正常状态，谁也不招惹谁。
在八十多岁的高龄，仍然能够把上流社会和好莱坞骂得团团转的，真的只有伍迪·艾伦，并且你还蛮享受的，他不像罗伯特·奥特曼那样做很多种尝试，多一些画面，多一些音乐。抱歉，伍迪·艾伦的爵士乐够你听一辈子，他的复古情调和现代都市的野性够让你看到躺进棺材。
《咖啡公社》被诟病到伍迪·艾伦是不是该退休了？那些为赚得版面头条的记者是这样毫不负责任地说的。要么就是说伍迪·艾伦只会玩老套路，说这说那儿，剧本根本一文不值。这就是电影界的生存之道，很多导演拍了很多电影之后，力不从心，跟不上时代的步伐，真的不干了！显然伍迪·艾伦没这么想，他下一部电影的剧照已经平躺在网络上了，这次的新缪斯还是凯特·温斯莱特这样的女演员。所以我从来不赞同，也不敢高估完美的定义，《咖啡公社》是部什么样的电影？就像观赏了一部黑白片，男主角不是加里·格兰特或者格里高利·派克，女主角却还是奥黛丽·赫本。
好莱坞的纸醉金迷和咖啡公馆里所有的上流阶级都只是过场，伍迪·艾伦想告诉我们什么？别再痴迷于狗屎一般的现状，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像电影里男主人公鲍比的大哥那样，杀了人，放了火，开了最有名的咖啡公社，视家人为生命，最后临死前抽支烟做个祷告，这种价值观的体系是伍迪·艾伦电影里很常见的，不是让你去做枉法的事儿，而是让你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儿，不要到了后来你发现自己竟然看不起自己。
关于《咖啡公社》的故事和氛围，伍迪·艾伦把控得已然是大师级别，90 多分钟的时长显然刚刚好，人们更愿意把他的电影称之为生活小品，其实大错特错了，去看看《子弹横穿百老汇》，去看看《香蕉》这样的另类荒诞喜剧，你才会了解伍迪·艾伦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阐述者，没有人比他更热衷于故事的述说了。
另外，我对史蒂夫·卡瑞尔在《咖啡公社》里的表演很钟情，他不同于自己以往的作品里那样，《办公室》或者《疯狂，愚蠢，爱》亦或者《狐狸捕手》，本身这个角色为好莱坞大佬，你需要强调外在的表现模式，更要迎合伍迪·艾伦电影的风格，还要完成角色和故事的配合度，卡瑞尔倒越来越放松，越来越形成了个人的风格，一场和克里斯汀·斯图尔特还有众多过客的对话戏里，他把角色的风格更精确化了，可以说是伍迪·艾伦选对了人，更可以解释史蒂夫·卡瑞尔这个冷面笑匠已经成为了一个类型化的好演员。
每一年都在等待伍迪·艾伦的电影，我喜欢这个导演是因为他可以给我带来很多新鲜的东西，看似很像，但其中很多细节却令人深思。当然，我也爱着爵士乐和复古情调，所以才会对伍迪·艾伦情有独钟。谁会怕伍迪·艾伦和他爱调戏的上流阶层？其实只有他自己是怕的，怕自己再也拍不出来想拍的电影了，其余的人，所有爱着电影的人，也都是怕的，怕老爷子年事已高，可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电影英雄，尽管他曾经自嘲道：我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我不是别人。
如果他是别人，谁还需要伍迪·艾伦？
写在 16 年 9 月 23 日黎明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