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深入麦田里的小路(八)

父亲受伤后,母亲变得更加烦躁不安了,近乎淜溃了。好像天都掉下来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有太多的担心,她担心土地无人耕种,弟弟妹妹还小,一个个要吃要喝的,我读书也需要用钱……。

事实上,我父亲没有受伤时,家里大小事也是母亲操心操劳,农忙的时候父亲也总是拖拖拉拉的,拖的不能再拖了,才赶着牛去把地耕了,母亲才能把庄稼种到地里去。就这样每年耕种的时候他们都要吵无数次,父亲的懒惰拖沓,总是气得母亲天天催,天天吵,有时吵不耐烦了父亲还会说,你有本事你就把牛拉去耕哦。母亲说,就是你死掉了,老子都不会去耕地。母亲说这话是因为我们那里有个风俗,就是女人不能使牛耕地。如果有哪个女人不讲妇道,自己使牛耕地,牛就不能脱生投胎。即使家里没有男人,女人也是不能自己去用牛耕田种地的,只能自己一锄一锄的去挖。

现在父亲受伤了,不能做重体力活,母亲却过多的担心起来,性情也变了许多,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只是跟父亲吵架,对我父亲没有好脸色,没有好语气,现在对我们兄弟姐妹也不再温柔,这大概就是弟弟妹妹变得越来越懂事的原因吧。我因为一直在学校读书,除了周末的时候才在家里住一晚上,星期天的下午就要赶回学校。这样就让我反而像是没有弟弟妹妹能成熟懂事。

又是一个周六的上午放学后,我和往常一样兴冲冲的赶回到家里。我刚一走进四合院子里,我就看见有一老一少的两个男人,在我家里正在吃午饭。看到这一情景,我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母亲迎出门来,在门外边就跟我说,这是你李大爷给你介绍的……。没有等母亲说完我就崩溃了,我一大步就跨进大门,冲进右边的灶屋里哭了起来。大弟弟看见我哭了,就吼着小弟小妹说,把鸡蛋给姐姐留点,姐姐都哭了。我听到弟弟童真无知的话,更加的想要大声的哭出来。

母亲跟进灶屋里想安慰我,我突然甩开母亲,冲出大门,冲出四合院子,向麦田里的那条小路上跑去,我没有一直顺着小路走,而是在半道上就拐进了麦田里,向麦田的更深处走去。此时的麦苗已经抽穗了,金黄色的油菜花已经谢完了,枝头上长满粉绿色的尖细的油菜籽。我在麦田里边走边哭,麦苗都高过我的头顶,把我小小的身躯隐藏了起来。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了河边,就坐在河边上无声的痛哭。母亲不知道我从哪一段小路上拐进了麦田,她就走到小路的尽头,在顺着河边往河水的下游寻找。我呆呆的看着河水思绪万千,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就想到了要给我找婆家了呢,我才16岁,我还要读书呢!

母亲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他一把抱住我痛哭起来,她的哭声唤不起我半点的同情心,我木然的看着潺潺的河水。母亲摇晃着我小小的身体,一边哭一边说,你爹现在脚杆打断了,不能再做活了,一家大小要吃要喝的,你还要读书。人上门来说这个好事,也是为我们这个家考虑……。我没有回答母亲,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我呆呆的望着河水,我无声的泪水也像这河水似的川流不息。母亲又说 ,你先答应着,有人帮妈妈做活,你才可以安心读书。她说着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就把我往家里拖。母亲说,人家还等着我们去他家看看,小伙子也勤快,他大你一岁。我使劲的想要挣脱,可母亲的大手紧紧的卡住我那蒿枝棍似的手腕。我带着哭声说,你答应的事情你自己去,我不去。母亲扬起手掌,想要给我一个大耳光,但终究没有打下来,她说,你是想要逼死老娘嘎,你不听话,你把老娘逼死了,你就要好好的照顾你的兄弟小妹。

我的心在流血,最小的弟弟妹妹才五六岁,我不再挣扎,我想要回家去问问父亲的想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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