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开始。
几年前的一个下午,“嗦粉黄”米粉店,明遥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上慢悠悠地吃着米粉。阳光穿过门前的法国梧桐斜铺在他的脸上,温暖又惬意。
邻桌坐着一对夫妻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儿。一家人都衣着精致,而男人则面色微红,像是喝过酒。
明遥吃完准备离去,刚走到店门口,却陡然听见邻桌那男人口吐芬芳,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嬲你**别!”
明遥扭头一看,那个男人正恶狠狠地盯着女儿,将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
旁边女人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一对耳环也在阳光下不停颤抖。
“你胡说什么?”男人声音紧绷着质问道。
然后他霍然起身,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像一只就要下山的猛虎,身后的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妈妈,我没胡说。”隔了好一会儿,女孩才拉着女人的衣角怯怯地回道,“那天,那个阿姨穿着蓝色裙……”
“闭嘴!”男人突然一声暴喝,一个巴掌朝女儿掴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女人急切之下往女儿那边俯身。“啪”的一声,整个店堂内,一切都静止了。
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女人的肩头,女儿则向一侧摔倒,碗里的米粉以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女人呆愣片刻,赶忙扶起女儿,然后愤然上前,和男人扭打在一起。
“老娘忍你很久了,有本事你打死我。”
女人一边怒吼,一边挥舞着指甲拼命抓扯。
周围食客纷纷侧目,有些人开始指指点点大声评论。
男人的脸突然被女人挠了一记狠的,听到大家众口一词的指责,不由恼羞成怒。他转身冲进厨房抓来一把剁骨刀,站到店门口,冲着女人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来来来,老子不信还收拾不了你个贱人。”
大家眼看危险,都不知所措。
女人原本妆发齐整,但此刻已花容尽乱,一怒之下竟无视男人手上锃亮的刀,再一次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来,你对着这里砍!”女人伸长脖颈,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男人,“你不砍下来,你就不是个男人。”
男人大约是酒意上头,现在已然目眦欲裂,听女人这么一激,便将手里的剁骨刀往斜地里一劈……
明遥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用力眨了眨眼,仿佛被往事里的刀芒炫花了眼睛似的。他右手抚向左手,然后望向门口那一处刀痕,目光灼灼。
唐绾和陈年心里一紧,目光不禁跟随着明遥一同往那儿望去,仿佛那里有当时纷乱的声影呈现出来。
明遥艰难地将左手衣袖往上捋,露出小臂内侧一条斜向的乌红的伤疤。伤疤不深,但明显也不浅,像躺着一条被岁月风干的死鱼。
唐绾心下骇然,不敢贸然打断明遥,只能紧张地等着他继续道来。
“当时我正好就在两人身边。眼见男人砍向女人,而女人却不加闪躲,我不敢多想,便飞速往前窜了一步。”明遥接着说道,“女人被我撞到了那堵墙边,但我抬高的左臂,就这么被划了这一刀。”
“然后,那把剁骨刀,就狠狠地砍在那扇门的门沿上。”
“那一刻很乱,很嘈杂,但我特别记得那个小女孩。她就静静地站在桌子边上,并没有哭,而是睁大了双眼,眼睁睁地录下了这一幕。”
“那个安静的眼神,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能忘却。感觉那种安静比身边的惊叫更让人揪心。”
“后来呢?”沉默了一会儿,唐绾问道。
“看男人的刀嵌在门上拔不出来,大家纷纷围上来把他拉住了,再后来,人们就都散了。”
“你的伤口……”
“我当时穿了长袖,并不知道自己受了伤,走出几步才感觉到疼,发现流血了,就径直去了医院。”明遥平静地回答道。
“那个数字‘1999’是怎么回事?”唐绾又问道。
明遥和陈年对望一眼,都沉默着没有回答。
唐绾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她只是自欺欺人地希望听到明遥的否认,毕竟,她不愿看到那个女孩因此留下一生的阴影。
此刻,街上又起风了,门口地上的灯箱被摇得东倒西歪,风像是嗅到了曾经的血腥,誓要将这些晦涩和不安通通吹散似的。
和唐绾作别,两人回到办事处。
刚一进门,陈年就问明遥:“你当时就不怕真的砍到你?那可是剁骨刀啊,直接来一下可能整个手都会掉在那里。”
之前因为看到明遥手上的伤疤,陈年曾经听明遥轻描淡写提过这件事,今天还是第一回听得这么仔细。刚才,在明遥讲到男人挥刀砍女人的那一刻,他就想问明遥这个问题了,但碍于唐绾在,不好问出口。
“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不能让那个女人受到伤害。”明遥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明遥好像还沉浸在那个往事里。
“你对大龄姐姐还真是情有独钟啊。”陈年不禁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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