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下室给手机办了一场葬礼——写给所有把“电量1%”当成末日预告的人

(一)


昨晚上,手机终于罢工,黑屏前0.5秒,还在提醒我“是否开启省电模式”。


我盯着那行小字,像看一个临终还在劝我节俭的穷亲戚,心里骂了句:省你大爷,老子都快省成舍利子了。


它听完,直接闭眼,连震动都懒得震,留我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发呆。


天花板也狠,掉墙皮,掉得跟头皮屑似的,我伸手接,接到一手“雪花”,才想起这屋原来还刷过乳胶漆。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


人和手机一样,外表光鲜,里面早被循环充放电鼓包,只是没人敢拆。


于是我决定给它办个葬礼,毕竟它陪我蹲过厕所、熬过夜班、存过八百张截图的“明天再减肥”誓言,


于情于理,得走个流程,不然下辈子投胎成BB机,怪我薄情。


(二)


地下室信号常年0格,天然墓园。


我找了块泡沫箱,铺了张外卖袋当绸缎,把尸体摆进去。


想了想,又往里添了五件陪葬: 

1. 一根炸焦的烤肠——去年双十二熬夜秒杀的,原价3块,秒杀价2.99,省了1分钱,高兴得我截图发了三条朋友圈; 

2. 一张地铁单程票——2019年买的,当时余额还有1块2,本打算留作纪念,结果纪念了个寂寞; 

3. 半包玉溪——戒烟前藏的,藏得特隐秘,隐秘到我自己都找不到,上周翻鞋盒才重见天日,烟丝干得能当牙签; 

4. 一张“再来一瓶”的瓶盖——从没去兑,我怕兑完就把好运气用完了; 

5. 一张前任的拍立得——背面写着“勿忘我”,我顺手写了“已忘”,双人合影被我剪成单人,正好当遗像。


陪葬品塞得满满当当,泡沫箱瞬间有了烟火气,像极了我那不上不下的前半生。


我双手合十,念叨:


“老伙计,下去以后别省,阴间WiFi免流,想刷就刷,想躺就躺。”


说完,拿透明胶封口,封得那叫一个结实,


封完才想起:


我忘了把充电器放进去,万一下面没Type-C,它不得靠意念开机?


算了,当给它留点遗憾,


人这辈子不也总在“等有空再充”里错过么?


(三)


葬礼结束,我顺手给自己点了份麻辣烫,备注“加麻加辣,不要安慰”。


外卖小哥到得飞快,一推门,汤底洒了半袋,像提前给我哭丧。


我蹲地上边吸粉边掉眼泪,辣得抽抽,鼻涕泡比油泡还大。


隔壁住的大哥出来倒尿盆,看我这样,递了张泛黄纸巾:


“兄弟,第一次崩溃吧?多崩几次就习惯了,像尿垢,时间久了,再厚的瓷盆也能镀一层铠甲。”


我接过纸,一擦,纸碎了,粘一脸渣,


像把“我很好”贴在面皮上,


一说话就簌簌往下掉。


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什么叫“社会性结痂”:


不是不痛,是痛到麻木,


麻木到能一边流血一边给人鼓掌,


鼓完掌还要问“我鼓得标不标准”。


(四)


吃完麻辣烫,塑料盒留了个底,红油凝成一张世界地图,


我拿筷子戳,把亚洲戳漏,把非洲戳成孤岛,


越戳越兴奋,像上帝在加班改地形。


戳到最后,发现只剩南极洲还完整,


我盯着那块白油,突然想起冰箱里还有半瓶冰可乐,


于是把可乐倒进地图,


瞬间,褐色的洋流淹没南极,


“全球变暖”在我手心里完成一次小型预演。


我端起塑料盒,对着灯泡看,


看人类如何在一碗剩汤里走向末日,


看末日如何在一声饱嗝里化为乌有。


嗝——


我打了个嗝,辣气冲鼻,


像给灵魂做了次核酸,


结果阳性,


确诊:


“穷开心”晚期。


(五)


半夜,地下室跳闸,整个走廊黑成锅底。


我摸手机,摸空,才想起它已入土为安。


没有手电筒,没有屏幕光,


我第一次发现:


原来黑暗是有重量的,


压在眼皮上,像给思想加盖一床十斤大棉被,


越挣扎越喘不过气。


我干脆靠墙坐,听水管滴水,


滴——答——


像有人在隔壁给时间打节拍。


滴水声里,我开始盘点人生:


小学想当宇航员,结果晕车;


初中想当古惑仔,结果怕血;


高中想当作家,结果作文跑题;


大学想谈恋爱,结果女神说我“长得挺委婉”;


毕业后想财富自由,结果自由老跟我玩捉迷藏,


我藏它找,它永远当鬼,


一找就把我摁在原地摩擦。


想着想着,我居然笑出声,


笑声在黑暗里反弹,


像有人陪我一起傻乐,


越笑越大,越笑越空,


空到能听见自己下巴脱臼的咔吧声。


于是我给自己一巴掌,


把笑扇成哭,


哭完再扇回去,


几个回合下来,


情绪成功打成死结,


谁也别想解开,


解开了也装不回去,


像拆开的快递盒,


再也塞不进原包装。


(六)


第二天,天没亮,我去上班。


地铁里,人人低头,像集体默哀。


我旁边站着个姑娘,睫毛精修,泪痣点睛,


正拿手机自拍,连拍三十张,


删了二十九,留一张,


P图步骤如下:


瘦脸、大眼、磨皮、去泪沟、加滤镜“挪威森林”,


最后配文:


“早八人,也要自带光芒。”


我瞄一眼,心里“呵”一声,


转念又“呵”自己:


谁还不是把裂缝糊成纹身,


再拍照留念?


想到这,我把手里的韭菜包子往袖子里缩了缩,


怕韭菜末掉她鞋上,


那鞋白得晃眼,


像刚出厂的A4纸,


我这一掉,


等于给她的人生撒了把绿色标点,


她得用多少滤镜才能删回纯白?


算了,别给人添堵,


这年头,


能把自己哄好已算公德无量。


(七)


公司电梯里贴了新告示:


“为了您和他人健康,请勿交谈。”


我盯着“请勿交谈”四个字,


突然想跟它交谈:


“嘿,哥们,你禁言自己,算不算语言自杀?”


它不理我,


倒是我被后排大叔的早餐蒜味熏得差点原地去世。


那一刻,我悟了:


原来沉默也能有口臭,


只是没人好意思指出来。


出电梯,打卡,


钉钉“叮”一声,


像给我钉棺材板。


电脑开机,邮箱里躺着领导深夜发来的灵魂三问: 

1. 方案改完没? 

2. 数据对齐没? 

3. 预算砍掉没?


我回了三个“没”,


顺手抄送佛祖,


佛祖估计也在996,


未读。


(八)


午休,我去天台透气,


风大得能把人吹成风筝,


可惜线攥在工位上,


飞得再高,也得自己顺着网线爬回去。


天台北角,


保洁阿姨蹲着吃煎饼,


煎饼里卷着咸菜、辣条、卫龙,


一口下去,


辣得她直吸溜,


吸溜声像在给风打节拍。


我看馋了,


摸出口袋里最后一块压缩饼干,


啃得跟咬钢筋似的,


啃完灌凉水,


饼干在胃里膨胀,


瞬间把“饿”撑成“饱”,


也把“饱”撑成“胀”,


胀到打嗝都是面粉味,


像刚出土的木乃伊,


一开口,


喷的全是前尘旧土。


阿姨看我可怜,


掰半张煎饼递我:


“吃吧,辣点才有活着的感觉。”


我接过,


一口下去,


眼泪鼻涕全缴械,


辣得我在天台蹦迪,


蹦到一半,


手机闹钟响——


“该开会了。”


我把煎饼包好,


像藏起一张没写完的遗书,


匆匆往下跑,


跑太快,


左脚踩右脚,


摔了个五体投地,


膝盖磕破,


血珠渗出来,


红得特正宗,


像给灰白日子盖了个“合格”章。


(九)


晚上下班,我路过手机店,


橱窗里最新款旗舰机亮着屏,


壁纸是极光,


像把整个北极搬到掌心。


我站那儿,


透过玻璃看见自己的脸——


被地铁扶手挤歪,


被电脑屏幕烤焦,


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到包浆。


我伸手,


掌心贴在玻璃上,


温度瞬间被吸走,


像给前任发“在吗”,


对方秒回“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


我收回手,


兜里揣着买煎饼找零的四个钢镚,


叮当响,


像微型风铃,


提醒我:


“别看了,


你买不起极光,


连极光的屏保都买不起。”


于是我转身,


拐进旁边二手市场,


花三十块买了个老年机,


只能打电话发短信,


铃声《两只蝴蝶》,


一响就自带土味迪斯科。


我给它起名“复活”,


插卡,开机,


信号满格,


电量100%,


待机王中王,


充一次能用七天,


像给生活强行塞了个“慢放”键。


我把“复活”揣进兜里,


它沉甸甸,


像一块没开封的砖头,


却莫名让我踏实——


原来安全感不是智能,


是电量耐用,


是系统不会半夜强制更新,


是你想打电话时,


它永远说:


“我在。”


(十)


回到地下室,


我蹲泡沫箱前,


给旧手机上了三炷香——


香是蚊香,


圈数三盘,


烧得慢,


烟大,


熏得我直咳嗽,


咳得隔壁大哥捶墙:


“大半夜你修仙呢!”


我冲墙抱拳:


“修的是无线大道,马上飞升5G!”


说完,


把老年机供在箱顶,


像给先人换新墓碑。


然后,


我关灯,


躺床,


听《两只蝴蝶》在寂静里循环: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歌声老旧,


却莫名应景,


像给黑暗撒了把糖精,


甜得发苦,


苦得人想睡。


闭眼那刻,


我默默许愿:


明天不指望极光,


也不指望远方,


就指望四个钢镚别丢,


老年机别掉马桶,


地铁别夹我包,


煎饼阿姨别辞职,


膝盖的痂别裂开,


黑暗别停电,


以及——


万一再摔跟头,


记得脸先着地,


毕竟,


面子最不值钱,


可它最耐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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