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小村庄里,那是一个大黄大绿的世界。
那里有一个晚上就填满半个池塘的荷叶,绿的耀眼,若不是夏风掀开荷叶间的间隙,我真恨不得把它当作一张绿色的浮床。
那里有满山坡的橘树,一到成熟季节,数不尽的金桔挂满了枝头,香甜的气息氤氲在整个村庄,引来野鸟啄食。甜橘的美味不亚于任何一种水果,当每一粒金黄透明的果肉在舌尖炸开的时候,何尝不是蓓蕾的陶醉和享受。
那里有响彻整个夏天的蝉声和蛙鸣。白天是蝉的天下,每走过一棵龙果树,尖锐的蝉声让人不得不捂住耳朵。它们很有秩序地鸣叫,像海浪般。 先是平缓的单一的独只鸣叫,突然,头蝉一声高亢,成千上万只演奏家像接到了命令一样嘶鸣起来。声音好似警报,足足持续一分多钟才消下去,再如此反复循环,把夏天的热烈渲染到了极致。 夜晚的田间是青蛙的舞台。四围充斥着绵延不断的蛙叫,似远似近,似断似续,一波未落一波又起,那是多么震撼的音乐会啊。
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染红了半边天空。玫红的云朵荡漾在天边,远处吹来的晚风携着绿草的芳香,混合着烈日留下的灼热气息,宣告着白昼的结束。
爷爷奶奶背着背篓,扛着锄头从田野里往家走,他们带回了南瓜,红薯,苋菜,长豆。不多久,高高的烟囱吐出了雪白的炊烟,一直飘入云霄,和晚霞肩并肩。
“嘎嘎嘎——”鸭子和白鹅也踏着夕阳的余辉回来了,喙壳上还贴着绿萍。它们叫嚣着打闹着,扑扇着翅膀冲进院子。奶奶用她布满老茧的双手,迅速拿出一个木盆,倒上红薯和米糠拌好的饲料。鸭们鹅们争先夺后地抢食吃。 “吃吧,多吃点,吃了好多下些蛋。”慈祥而朴实的笑容在奶奶黝黑的脸上绽放。
门前的核桃树下,爷爷坐在小凳上啜着小酒吃着小菜,邻居们都端着晚饭从屋子里出来了。他们聊天,吃饭,喝酒,吹牛。孩子们奔跑嬉戏,夏日的喧闹在月亮升起的那一刻重生了。
村庄是温馨的,亲切的,朴实无华的。记忆中我积满黑泥的指甲缝,夸张的大红大粉的发圈,散发泥土清香的衣服……狗尾巴草三两下就编成了一个兔子,用来抓子的杏核是最好的玩具,上山偷瓜下河摸虾没有烦恼也无牵挂。
但是,美好总留不住。五月,我嗅到了夏天的味道,却只能在记忆力寻找村庄的气息。
每年回家,村庄都会变样。贫瘠的土地长出了疯狂的野草,泥泞的小路摇身一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连蝉声都不如往昔激烈了,爷爷奶奶们也更加苍老,只沉重而缓慢的步子在田间慢放。
梦中,我躺在屋前那条清澈透亮的小河里,毛茸茸的水草抚着我的脸颊,轻轻地说:“别忧愁了我的孩子,盛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