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深了,别墅里的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在无边的黑暗里寂静守望。
一如往常,骏拖着应酬后醉醺醺的身体,摸索着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东倒西歪地朝客厅走去。
嘴里呢喃着:“薇,我回来了”。
屋里安静得可怕,半晌也没有听到回声。
也不似往常,有贴心的擦拭、温热的解酒茶和放好的洗澡水。
奇怪了,人哪去了?
骏使劲拍了拍,又昏又涨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
余光憋见了平躺在餐桌上的两串钥匙,是别墅和车的,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骏一下想起了,昨晚薇给自己清理呕吐物的时候,残留着泪痕的脸,还有那一堆莫名其妙的叮嘱。
“胃痛药放在书桌右边的那个盒子里,记得饭后一小时再吃;
给你订了半年的鲜牛奶,每天早上七点,送奶员会按时放在门口的奶箱里;
冰箱里有速冻的饺子和馄饨,晚上回来要饿了就自己热来吃;
干洗店的电话我记在日历上,有需要你就打电话;
给你买了几件新衬衫,洗好挂在衣柜里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少喝酒,按时吃饭……”
脑袋嗡嗡作响,骏顿时慌了神,忙乱地跑上楼,清脆的台阶声,伴随着剧烈的心跳此起彼伏。
房间里薇的衣服和用品,像她的人一样,全部人间蒸发了。
原来,真正的离开,是没有告别,悄无声息的。
2
杭州的丝绸博览会上,骏作为特邀嘉宾,出席并致辞。
在人群中,他猛然看到一个躲闪的身影,异常熟悉。
没错,那是他心心念念的薇。
她怎么会在杭州?
骏立马借故离开了主席台。
“你跟我来”。他一个箭步冲到薇面前,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朝一个无人的会议室走去。
因为激动,骏的双手不停颤抖,嘴角也有了不自然的抽动。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我去了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问了一圈认识你的人,都没有任何你的消息。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
“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结婚了?”骏的手,顷刻无力滑落。“告诉我,我输在哪了,好吗?”
薇看着眼里无限绝望的骏,缓缓地说:“他不如你帅气,不比你富有,买不起豪车,更给不了我别墅,但他会陪我吃饭,像当年的你。”
“我没空陪你,不就是想多挣些钱,给你好的物质生活吗?
我不想你再穿廉价的地摊货,不想你为了省钱步行去上班,不想你一直窝在那间老鼠和蟑螂乱窜的出租屋。
我不想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拿起心仪的裙子看了标签又放下;不想她披星戴月挤罐头一样的公车上下班,每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
你应该知道的啊,我从来没想过,会因此失去你。”
听完,薇默默地走到窗前,出神地望着窗外奔流不息的车流,嘴边一阵苦笑。
“是的,我可以陪你度过无数个困窘的日月,可以吃泡面,可以住出租屋,可以没有昂贵的衣服和首饰,也可以吃很多的苦。
但我经受不住总是一个人吃饭、味同嚼蜡的生活,熬不过那些无尽等待的夜晚。
如果物质上的富裕,需要付出这样寂寞的代价,我宁可一直贫穷。
我真的累了,不想总是在等待。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过普通的生活。
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逛街,一起相拥入眠。仅此而已。”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拼了命地,想把自认为最好的东西给对方,却不曾用心去了解,那是不是他(她)真正想要的。
3
有多少午夜梦回的心碎,就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薇,这些年,我身边有不少女孩,或妖艳或干练,来来去去。
可我却再也没遇见过那个,会因为一支口红而欣喜的女孩;
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吃路边摊也能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孩;
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把易拉罐拉环当戒指,嚷嚷着自己超幸福的女孩。
好怀念那时候的我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你还爱我的,对不对?”
刻骨的思念让骏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一把将薇紧紧揽入怀中,恨不得捏碎了融入身体。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不明的情欲在暗中涌动。
薇用手轻轻挡住了,那张欲深深吻下的唇,推开那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
“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知道界限、懂得道德的人,希望你也是。”薇淡淡地说。
骏停住了,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秀美的脸庞中带着些许的倔强,这是个始终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
“知道吗?
让一个女人笃定陪你走下去的,是漫长岁月里,你默默给予的珍惜和相伴;
是似水流年里,与你一饭一蔬中,缓慢滋生的爱意。
而不是那些奢华冰冷的物质,不是一个人的山珍海味,更不是大别墅里的寂寞冷清。
你看不到那些漫漫长夜里,我为你落的泪;你也不会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来说服自己放弃。
攒够了失望,我就该离开了。但愿我的离开,能教会你珍惜。”
骏一直以为,是薇负了他,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负心的人。
下班后,骏坚持送薇回家,车停在一栋老旧的平房前。
骏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屋外站了很久,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透过窗户,隐约看到屋里薇的丈夫戴着围裙,在忙碌地准备晚餐,薇则在一旁打下手,俩人有说有笑,时不时地打闹。
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出租屋里的他们。
骏放心了,薇是幸福的。
只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掉落,不知是风太大,还是爱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