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时,十六岁的我终得机会走更远,看更多。
其实也不算太远,也就百十里,但之于那时的我,简直就是天涯海角。从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憧憬,三年的学习生活,会遇着怎样的美好?
开学不久,听得同学说我们学校有学生居然不吃猪肉!当这一消息在我们宿舍传开时,当时的震惊一点也不逊于现在听说某人不看手机所带来的感受。要知道,在那个物质还匮乏的年代,猪肉可是我们这些农家娃对美食的最大奢侈,如今居然有人不食,那怎可能?
于是,对那不食猪肉的同伴格外留意,几经周折,终于见着,其实也就与我们隔着一个宿舍,长辫、大眼、白肤,总之在那时我们的眼中就是美。常在宿舍议论想象着这样的姑娘不吃猪肉会有着怎样的温柔和神秘。
那个晚间,得一机会,就我与那姑娘在洗衣房。心中蠢蠢,悄悄将衣盆移至与她的同一个水槽中。或许是察觉到我的好奇,她抬头朝我笑了笑,那眼神真是清澈,只是当她的声音响起,标准的男中音,浑厚,着实让我一惊。她说:我是回族的,我们回族将猪视为图腾,所以我们不吃肉。
“回族”,我小声重复,这样的名词我只在政治书中见过,从没想过,我的身边还真的有这样的人,太稀奇了。再次悄悄瞅她,更是让我不解,这少数名族的人不是应该凹眼睛高鼻梁吗?可这大大的眼睛盛满微笑,与我们这些汉族人可是一样啊!
当我将这一发现在宿舍一说,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自己所能知道的少数民族特点,不过都是从书中得知,没想这书中的人竟也生活在我们身边,能不兴奋吗?当然,以后的日子,我们总是愿意有意无意的去靠近她,她也很是乐意,与我们一道唱“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也曾经紧紧拥抱在一起;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却发现成长已慢慢接近……”原来她也与我们一样,在那样的年纪会“为赋新词强说愁”,只是在潜意识里,我们都还会不自觉的将她视为宝贝。
如今,毕业已二十多年,偶尔在活动上碰见,我们还是一如从前,聊不完的家庭孩子,说不完的你我她们,在心底,她不再是我们从前神秘的回族,只是我的好姐妹。
细思量,真是地球村了。从前走了百十里,见到了回族,那刻的激动,相隔这么多年,还历历在目。如今,就在我们小镇,居然与相隔千里的哈尼族小伙子成了学友。
那日学车,急匆匆到达训练场,远远看见教练车旁站着三个小伙子,以为是高中生,心中一喜,有这样的学友真好。待走近,一瞧,不像我们这里的人,黑、瘦、眼神似有新疆人的神气。我还未曾开口,有些别扭的普通话响起:老师,您先练,我们不着急。说着,其中一位为我打开车门,三人就钻进后排坐定,看我的训练。
训练时,他们不时在后面窃窃私语讨论走四项的要领。当我三圈走下来,我说:你们练吧。没想,其中一位欠了欠身子说:“老师,您练,我们住在这里练习,不赶时间的。教练说了,您忙呢!”
听他这一说,我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怎么到这里学车啊?”边说边解下安全带催促其中一位练习,因为我此时不想练了,找不到感觉。三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人准备练习。另两人立刻紧紧身子,给我让出很大的一个座位。
“我们是云南普洱人,少数民族的,哈尼族。”坐中间的兴兴地说着,“我们三人都在上海打工,与教练的舅舅在同一单位,是他介绍我们来这学车的,刚学两天,估计一星期能学完。”
“真的,哈尼族。”我重复道。掏出手机开始百度。虽没了二十年前的惊奇,但他的话还是让我大大一惊。两个小伙子瞧着我,又笑道:“没什么的,老师,其实也不远,交通方便呢!最多也就一天的路程。”听着他的话,为自己的短见惭愧。
于是,学车的日子又有了一次与哈尼族人的美好相遇。我们一起练车,互相切磋,共同进步;练车之余,我们一道吃饭,知道了当地的风土人情;我们还相约,有机会去云南,去普洱,他们做导游,让我们亲历他们哈尼族的幸福日子……
想起一首歌,“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枝花,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真的,因为网络,因为交通,之于我们寻常百姓,这一切也不再是梦想。因为是一家,所以我们会有一次又一次的美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