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追忆28 | 亲王夫人沙龙(上)

小普拿不准是否受到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邀请,但他还是去了。在盖尔芒特亲王夫人府邸门前,遇到了夏特勒罗公爵,他说必须先交待一点情况,虽然微不足道,却有助于理解不久就要发生的事情。这句话像是推理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有关线索的提示,读者屏息静气怕错过每一个细节。为什么说夏吕斯和絮比安的事是索多姆的引子,也正是因为他们打开了一个魔盒,向世人昭示索多姆的同胞何其多。一旦有了前面的铺垫,作者就不必再顾及许多,就像R级电影前的预告片都是限制级,甚至在约会阿尔贝蒂娜这件事上,小普都不再掩饰是为了纯粹的肉欲。说到夏特勒罗公爵,他和亲王夫人的门子(当时称“传呼”)曾在香榭丽舍大道相遇,门子觉得他长相迷人,想方设法弄清他的身份,夏特勒罗公爵谨小慎微,越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越是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但他们二人一直走完了加布里埃大街。此时门子终于再一次见到他,一眼便认了出来,在得知他的身份后,既铿锵有力,又柔情蜜意地大声通报了他的名字。

夏特勒罗公爵与门子的事既上承前文对于同性恋的叙述,也开启了盖尔芒特亲王夫人沙龙这一新的篇章。门子的通传到了小普这里仿佛灭顶之灾的先声,他因为内心犹疑是否受到主人邀请,所以并不想被大声通报姓名,但还是发生了,他只得摆出一副坚定的神态,向亲王夫人走去。

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沙龙在形式上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座位的安排总是别具一格,来宾被分成若干个小圈子,需要时,自可转过身来。亲王夫人很自然地把一个小圈子中的某个人介绍给另一个圈子,从而不动声色地进入另一个小圈子。每一个小圈子她都赐给十分钟以光顾,充分体现出一位贵妇人是多么自然地善于待人接物。此时我心中有个疑问,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沙龙比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沙龙似乎更优雅、明亮,为什么她的不是最顶级的沙龙?

亲王夫人看到了走进来的小普,抬起身子向他迎来,小普心中“未被邀请”的疑虑渐消,这时亲王夫人重复道:“亲王就在花园,您去吧。”另外一种疑虑又重新困扰着他,这就是找谁把自己引荐给亲王?贵族的沙龙还真是麻烦,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不能贸然上去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小普,您就是亲王吧。”然后迅速结束战斗。感觉亲王夫人也有些不厚道,没有送佛送到西直接把他引荐给自己的丈夫,这也令我觉得规矩越多,越容易出纰漏。

小普听到了夏吕斯男爵在高谈阔论,原本很想请求他把自己引荐给盖尔芒特亲王,但是送小普回去的那天晚上,夏吕斯男爵曾庄严宣告:“唯有通过我,方可跻身这些沙龙。”小普的出现无疑是对他无声地嘲弄,所以小普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合时宜。后来小普又被曾给自己外祖母看过病的E教授扯住,E教授缠着小普不过是为了在这个场合找个认识的人说话来缓解尴尬,小普跟他聊了外祖母病逝的事,后来发现了福古贝侯爵,只见他朝后退了一步,向盖尔芒特亲王夫人毕恭毕敬行了两个屈膝礼,现在小普希望他能把自己介绍给男主人。小普想着在让福古贝把自己介绍给亲王之前应该先见过福古贝夫人,但福古贝已然忘记了他的姓名,不过出于礼貌没有向他挑明。

就这样,小普几经辗转,不得不跟福古贝夫人交谈一会。随后他又想让苏夫雷夫人和阿巴雄夫人为自己引荐,但是她们都有上流社会的卑怯。她们卑怯是因为自己还不够上流,还是要仰人鼻息。小普无奈,只有求助于夏吕斯男爵了,但是小普这时犯了个错误,多了句嘴,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句:“您知道,我与他们很熟,亲王夫人对我十分客气。”夏吕斯冷冷地回答:“那好,既然您跟他们很熟,还用得着我替您介绍吗?”说完就继续和大使们打牌了。

最后是埃吉伊翁公爵把小普介绍给了亲王,亲王对小普勉强一笑,严肃地叫了他一声:“先生。”表面上看来,盖尔芒特公爵待人有多和蔼、友好、随和,亲王待人就有多刻板、正经、傲慢。随后他便明白,真正目中无人的是一见面就与您“称兄道弟”的公爵,真正谦逊的倒是亲王,在亲王审慎的举止中,他看到了一种更为高尚的情感。亲王夫人沙龙还没有结束,小普从引荐一事给我们带出了一条明晰的线,来观察沙龙上各种各样的人物,不至于像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沙龙和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沙龙里那样有些混乱。

还记不记得在《三流沙龙》一节说过:评定一个沙龙是不是一流,往往根据女主人不接待什么样的人,而不是根据她接待什么样的人。在亲王夫人的沙龙中,受邀的人往往会出人意料地爆冷门,邀请一些被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冷落了数年的客人。由此看来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真的是“行业标杆”,亲王夫人的沙龙仍是不及,尽管也有它的特色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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