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呓语

以下是高中以来,我对美的一些感想,关于生活、女人和爱恋。这篇文章本身并不严谨,权当呓语看待即可,一些观点也只是个人看法,有失偏颇,但却是当时我很真实的想法。


前些日子,去樱花大道,式微,夕阳为漫天粉白的樱花裱上绚丽的画框。它们的生命,永远定格在空中那恣意的沸腾中。这是晚霞下,花儿对春天的殉葬。不知为何联想到三岛的自白——“每当看到晚霞的灿烂辉煌,看到火烧云翻卷奔涌,就觉得[更好的明天]之类的呓语黯然失色。”,美,在这平凡的生活之我为何?


我在《仲夏之夜》里看到了诸如此类的描写“一瞬间,人们从后腿直立的奔马的姿势里,发现了命运周围必不可少的某种装饰华丽的静寂”,“然而,少女一边微妙地抖动着短小的纱裙,一边暂时忍耐着痛苦的生的均衡”。这些快照式的描摹,把美从物象表层轻微地剥离出来,显现出耀人的姿态。毕达哥拉斯提出“美即和谐”,“美在于事物的均衡、对称、和谐、多样统一”,美是将那些可被认知到的事物,按照一定妥当的秩序的排列。就例如德沃夏克的《第九交响曲》的第二章,有铜管乐和定音鼓的和弦,英国管的独奏,长笛和双簧管的渲染,以缜密的结构结合一体,那种触动人心的思乡情怀才使人产生了美的遐想。当然,美不仅只是一种形式的和谐,就像一场交响乐如果没有人欣赏,没人去观看或是未能理解其中表达的情感,“美”的意蕴就只是蜷缩在这交响乐的形式之下,未能显现,那它就只是一串复杂的旋律而已,和杂音没有区别。王阳明也说过:汝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汝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美是夕阳打在人身后拖长的影子,是依附于人的,仅以“唯乐原则”而言,当我们欣赏樱花时是没有任何规定和概念对我们进行指导的,“鉴赏判断不依赖于概念而就愉悦和美这个谓词来规定客体”。就个人而言,这种感官性的体验还上升不到审美层次。审美体验是有价值判断为引导的,有个人经历参与的,也就是,当人有意无意地将经历、人生哲学或者某种情愫,同那些令你产生思考和共鸣的物象结合,一种超越式的充盈感从体内迸发,那么美感就产生了,而这种美感相对于前一种更容易产生持续性的体验。我们潜意识地联想到生命的脆弱和华美,这夹杂着感伤的喜悦便让樱花的凋落,脱离了简单的物理范畴;因为在欣赏的过程中,我们将樱花这一客体赋予了主体的躯壳,将它视作自身的映射了,而这一段源自于自然,或是在自然结合后自我延伸出来的生命体验,我勉强称之为“审美”。


美的前提是静默,是对现行生命的暂停。然而,静默只是形式,它是为“严肃”创造空间。就像我们走在一条走了很久的街上,我们身置其中,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有什么美的。可是,换个角度,当我们拍照,将过去的经历化作客体来重新理解,一种新鲜的体验便涌上心头,美感从那些原来我们熟悉的事物表壳脱离下来形成了“美”。木心曾经讲“自然界中任何美丽的东西一律是十分严肃。”,严肃是自省性行为的氛围所在,所以,美是一种超验的审视。而美感的存在无需经验的累积,这一概念是固有的,它是群体潜意识遗留的成果,又或者与后天的教育培养有关,所以我们大多数人的审美判断虽然千差万别,但总有规律可循,都是在一定模糊的界限左右徘徊,是可被接受的。美感的产生往往产自静默的心灵,我们往往从寂寥无人的景色里观察到美的存在,这是为沉没在我们远古记忆的美感认知浮出水面的时间,我们刻意地跳脱出线性时间的范畴,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打量这陌生的世界,从中产生的超越性使我们短暂地摆脱了现实生活,路易斯.塞尔努达在《奥克诺斯》中也表现了类似的观点“唯有美和对美的注视仿佛在一个无限放大的瞬间让我们凌驾于时间之上。”但美感并不是某种偶然的灵光一现,不是某种超凡景色或者人物的突然现身才会给我们带来这种对“美”的认知,它是本质的,其存在本身这一概念是没有意义的,就像安杰勒斯所言“玫瑰是没有理由的”。但这并不代表,“美”对我们而言,没有意义,只是因为它是属于本质的范畴,我们无法定义本质的意义。“美”只是一种启示性的成果,因为它是诚实的,本质的,不可规避而坚实的存在;索德格朗说“美是忠诚于夏天,赤身裸体直到秋天”,从某种程度来讲,这和施莱尔马赫理论中“绝对的他者”类似,它被神秘面纱所笼罩,既是人们信仰的源泉,又是恐惧所在。美的意义在于对我们悟性的激发,也或者仅仅是对肉体的慰藉,就像英国经验主义所提出的:美感即快感,美即愉快;这是视个人而定的问题。以我们朴素的认知来讲,美感是我们用来普遍衡量事物的基本标准,我们爱丽塔海华斯、苏式园林、霞浦的夕阳。美不是肤浅的表象,实际上“撇开美学观点,仅就生理功能而言:眉淡眼小,鼻扁牙龅,臂低腿短,颈细背湾,发稀毛疏......皆非良症。”可以这么说,对美的追求是人性的本能,是无概念性的抉择,是自然天性的宣泄,也是生活意义形而上的表达。


人天生爱美,而美的直接源泉就是自然美,艺术作品都是对自然美的临摹和再创造。但我们却不总是对身边的自然美抱有足够的热忱,会在二月蓝开或草地泛绿时低头欣赏,事实上,我们常常忽视了这些细微的景观。但这并不是说我们丧失了对美的渴望,只是这种欲求以其他的形式所转移了:可能是一幅油画,一位擦肩而过的姑娘,又或是一件做工精良的安卡拉羊羔皮坎肩。而女人,这一群体中的他者,便自然地成了美的器皿。想到布勒东的一段话,他认为:美不是一种被苦思出来的观念,而是只有通过热情才能被显现,因而才存在的现实;不通过女人,世界上就没有美。女人是我们对美感直接体验的重要媒介,对男人如此,对女人如此。肉体作为形象的躯壳,万花筒般地谱写了美的面孔。人在美中沦陷,在以女人为载体的美中释放原始的冲动,是因为我们投入了类似爱情,羡慕或是崇拜的情感,我们不会将无法触动自身情感的事物认为是美的,既然她是美的,那么你就对她有了感情,只是深浅不同而已。在《春雪》中有这样关于清显对聪子的印象“他仿佛清晰看到时间结晶体的美丽断面在六年后变换角度发射出无与伦比的艳丽色彩。在春天略显阴翳的阳光里,聪子轻盈地嫣然一笑,立刻用柔美的纤手娇媚地捂在嘴唇上。”,而在《奔马》中有本多对勋的印象“无论动作多么激烈,在每一个瞬间,他的形体都宛如粘贴在空间里的深蓝色纸型,纹丝不乱。少年的身体从未因为沉陷在空气的泥土中而失去平衡。看上去,惟独他周围的空气不是热乎乎的黏土,倒像是清澈、自如的碧水。”,仅是以第三者视角审视是无法体会到他们肉体之上洋溢的绚丽色彩,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美,于我们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在这个需求被极大满足的时代里,生活的本质就是会被进一步地曝光,因为人们从前被生理性的需求所驱使,但现在当荒芜之海蔓延在你推门而出的瞬间,只有列表的清单会包裹恐慌的滥觞,“这是因为,本质上,生活并无‘真正的内容’,生活只是被需求与幻想‘活动’起来的,这些‘活动’的动因一旦消失,生存就会显示出它荒凉与空虚的本色。”,现代派艺术在当代崛起,无论是波德莱尔的《恶之花》,蒙克的《呐喊》,还是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的“韵律0”,都展现了一个主题:人与社会、自然的关系是畸形的,是扭曲的。按照卢梭的观点,这种人的异化本质上就是对“自我的否定”,人也许可以戴着面具瞒天过海,却无法真的骗过自己。我们需要面对的是真实的自我,美是生活的休止符,是将真实照入心灵的窗户,它将人精神上从现实中剥离而赋予其短暂悟性的神迹,那是现实与梦断裂的地方。


美唤醒了真实的欲望,引导我们追求自由与爱恋,于是人们陷入《月亮和六便士》中的选择中:是活在安逸的现实,还是触碰飘渺的幻境......既然提到肉体之美,便不可避免的要提及爱情。本书中的思特里克兰德在朝着自由进发时,又秉持着一种无机质的爱情观念,那是一种被吸吮骨髓后,空留虚无欲望之火外壳的野蛮的爱情。虽说他隐入塔希提岛和一名土著女子结婚,却缺乏精神上的羁绊,他们只是停留在肉体关系上。这样的爱情无疑是荒诞的,正如达佛尼斯和克罗埃田园式爱情一样,如果付诸实践,不免幼稚得令人发笑了。基于现实,在爱情中,美是诱惑性和神秘性的升华,也是转瞬即逝快乐后的遗物。

女人对于我而言,也就是在寻觅美中的具象化表现,那个她也许并不真的存在,或许像安迪,沃霍尔说的那样”是一种奇妙、美好的空白。终结所有神秘的神秘",但真相也已不再重要,经历了情感上的一路波折,我再也找不到否认它的理由了......说到底,人活着还是为了使内心平静,达到静默的境界——也就是美的前提。人从美的引诱下脱离了原本平静的生活,一阵奔波游走,是为了取得另一种令自己心安的生活。这不是多余的过程,因为人的精神并不与肉体紧密地结合,它们往往是相互疏离乃至背叛的;崇敬和执行一种美的生活,实际上也是对自我的昄依,是对真我的独白。“美是按照我们的理解应该如此的生活”,美从不会真的告诉我们什么,它只要求真实。人是无法欺骗灵魂的,真实一些,想到如何使自己快乐,想到如何使自己安心,想到如何未来不留遗憾......总而言之,做你所想的,就好了,这样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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