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潮州变化大很漂亮,是历史文化名城。二十年前我到过潮州,时过境迁,再次参加潮州一日游,我自然高兴,算是故地重游。一天下来,我们游了砚山书院、韩文公祠、开元寺、凤凰山公园,坐三轮电动脚踏车转了一圈老街,在江边休闲拍照。也许耳闻目睹漂亮的城市比较多,所到之处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旅游车载着我们在老市区穿梭,街道曲曲折折,狭窄细长,楼房高低错落,新旧相间。视野之内,家家户户的窗户几乎都装上细密的防盗网,某些地段甚至给了我脏乱差的感觉,心想还没有漳州漂亮。有人指着远处说,那边建设得很漂亮,夜景很好看。可惜导游不带我们去,感受不到潮州与时俱进的现代气息。
在砚山书院,我对历代书法碑林感兴趣。我走错了方向,从左边进去,右边出来,等于从尾到头看了一遍,发现黄道周的书法不在其中,黄道周可是中国古代五十位书法大家之一,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如果说这里展示了中国古代书法艺术成就,不如说展示了潮州精细的石雕工艺水平。在砚山书院的淡浮院门口有一处观鱼池,大金鱼在池中畅游,青石上刻着庄子和惠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思辨之争的典故,他们争论的地点当然不在潮州。下午在凤凰山公园,看到中国历代美女图,配有文字简介,其中介绍鱼玄机生于844年,逝世于955年,活了一百多岁,其实她死于871年,年仅27岁。通常美女有才而逝,才会被世人传颂,才女绝色而夭,才会让后代扼腕嗟叹。潮州远离中原,历史虽然悠久,文化遗存并不丰厚,然而潮州人聪明机巧,善于拿来,精于发挥,把和潮州不相干的历史典故和文化成就移植过来,可见潮州人用心良苦。
韩愈治理潮州八个月,他的事迹被发扬光大到了极致。在韩文公祠,我虔诚地向韩愈行礼朝拜,导游说台阶共五十一级,表示韩愈五十一岁来潮州当刺史。据说韩愈从小才华横溢,锋芒毕露,自己取名“愈”,立志超越古人。后来几次科场失意,未婚妻卢小姐认为科场屡挫,必有自己的不足之处,展纸挥笔写下“人求言实,火求心虚,欲成大器,必先退之”的赠言,韩愈选用最后两个字:退之,作为自已的字。记得以前我读《祭十二郎文》,韩愈说自己不到四十岁就已经“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其心愿不过“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韩愈体质不佳,加上宦海浮沉,颇有“退之”之意。实际上韩愈退而有据,进而有为,从潮州回到朝廷后,历官国子祭酒、兵部侍郎、吏部侍郎、京兆尹等显职,韩愈活了五十七岁,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奋发有为,大放异彩。
对于我来说,导游陈小姐代表着潮州,她和我女儿一般大,穿着灰色的休闲服,长相清纯。她说着荒腔走调的国语,并没有使我不舒服,反而有浓浓的潮州气息。她带我们去潮州特产商店,反复强调说一会儿工夫就行,我在商场转了一圈,看标价比街上贵了一倍以上,听见服务员说:“这是十二年的老药桔,五十元一斤……”
我独自走到门口抽烟。一会儿,大家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导游小姐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我知道她在和商店老板算账拿回扣,说不定这就是她今天的收入。下午在开元寺门口,我问店铺的女老板老药桔一斤多少钱?她说十五元。我活学活用问她是多少年的,她笑着说:“哎呀!你就不要问多少年了,都是骗人的,这样,你吃看看,中意才买!”
我买了四瓶,聊表没有空手而归。坐三轮车逛老街的时候,我问年长的车夫逛一圈多少车钱?他头也不回地说:“一人两块,两人四块,导游收你们多少钱?她叫我不要告诉你们多少车钱。”
我们是包游交费,自然无所谓多少车钱。他是个老愤青,生活在底层,对社会现象有诸多指责,陈小姐其实和他一样,都很不容易。我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她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也要为生存而奔波。我对陈小姐不禁心生怜悯之情,从她身上表现出来的职场潜规则,恰恰说明我们的社会存在着许多问题。温热潮湿的空气中是午后的倦意,和谐之下应该有不同的声音,这才是真实可爱的生活常态,潮州和我们的生活一模一样,因为没有距离,使我产生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潮州比省城小比县城大,韩江穿城而过,站在“凤台时雨”远眺,这座以本地人为主体的城市烟云迷茫。它有些刻意,努力展示出城市的美感和文化,有些随和,没有移民大城市的陌生和高大,有些不修边幅,让远方游客产生亲近感。对我而言,潮州是一座宜居的亲切的城市,我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