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三年，不，是这么多年，苏珩没怎么收到过林叙的礼物。

回想到这苏珩突然才发现，原来林叙这个王八蛋这么抠门。

但这一年生日的时候，苏珩是真的不愿意林叙花钱的。除了KTV的包间钱，苏珩并没有什么太多的零花钱来招待朋友们，所以苏珩也不太好意思收礼物。

更何况，她总是觉得，林叙能来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

所以林叙刚点了鸡翅，人就要走的时候，苏珩慌忙拦住了他。

“哥，你点的吃的还没上啊。”

“给你点的啊。”

“发什么呆啊，走了，送我下。”

在电梯里的时候，苏珩下意识的蹲了下去，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最有安全感的姿势了。

“不开心了？”

“我不想你花钱。”苏珩抬起头来看着林叙。

“可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让我给你买点什么我也不会舒服的。一盘鸡翅而已啦。”

林叙无奈地伸手把苏珩拉了起来，“起来！”。

“我走了啊，赶紧回去，玩得开心！”电梯门打开了，林叙没让苏珩出电梯，挥挥手让她回去。

苏珩的生日在中秋节的前三天，所以直到中秋的那天，于紫琼才理了苏珩的QQ。她说自己那天只是心烦，没有生苏珩的气。

但苏珩知道的，她和于紫琼之间变了点什么、失去了点什么，只是她无从说清、无从抓获。

大约是过了生日聚会后的半个月，林叙开始和苏珩提起了“孟颖”的名字。那时候的林叙还没有和于紫琼分手，至少，名义上是没有的。但林叙告诉苏珩，他喜欢孟颖。

在林叙的口中，孟颖是一个和于紫琼完全不一样的女生。她在另一所更好的高中，是柔和的、可爱的。苏珩不想在字典里添加“背叛”这个词，这都与他无关。至少孟颖能让他开心，至少林叙愿意让她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

所以苏珩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孟颖，从来没有过。

记忆中的时间轴是模糊的，苏珩记不清下一个情节发生在多久之后，但记得的是，那是接近冬天的深秋，非常、非常寒冷的深秋。放学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林叙让苏珩下课等他，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了。林叙出现的时候，苏珩很轻易地就能看出，他很不开心。

他们去了那家——过去三个人常去的——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在桌子的两边坐下。

“于紫琼登了我的QQ，加了孟颖。现在她们反倒成了朋友，孟颖处处替她想，根本不想理我。她倒是，只怕伤害她。”

“我想转学。”

如果这是一场电影，以苏珩为第一视角的电影，这四个出来之后的音效一定是一阵耳鸣。苏珩无法想象没有林叙的学校，会是什么样子。她原来已经习惯了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遇见他，从被他逼着叫哥，到习以为常的“哥哥好”。

就算他，不是她的。但至少，她还能陪着他。

苏珩大约这声耳鸣的特效，大约持续了很久吧，才终于挤出了一句傻傻的话，“为什么？”

林叙刚要接话，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苏珩握着手里已经凉了的奶茶，听着电话的这头十分疲惫的林叙，“不是……好，我跟她没分手……不是，你能别这样吗。”

这并不难猜，电话那头是立场突然变得奇怪的孟颖，在劝着林叙对另一个女生回心转意。

但此刻的苏珩，并不想去管她和他的纠缠恩怨。她抬起头，满树的黄色树叶让她觉得，眼前的落叶仿佛是漫天的黄沙。否则为什么多少年过去了，回想起这个黄昏，还是感受得到瑟瑟秋风。

挂了电话的时候，林叙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苏珩也是。她觉得很累、很累，从心底向外蔓延的疲惫。她不知道林叙叫了自己几声，但她听见的那一声吓了她一跳。她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但她抬头看向林叙的时候，至少是努力想笑的。

但林叙的眼中看见的一定不是笑容，他脸上的疲惫多了一分，说，“你怎么也这样”。

“没有。哥，我先走了。”

林叙点了点头。苏珩拿起书包，握着那杯凉透了奶茶走了。大约走了几步远，她发了条短信给他，“不要转学好吗？”。

他回复，“好。”。

苏珩知道林叙应该是在背后看着她的，但她没有回头。因为她不会，让他看到自己哭了。

回到家的时候，爸妈还没有下班。苏珩走进房间没有开灯，习惯性地坐在墙角里蜷着，愣愣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难过。

那毕竟都是别人的故事。于紫琼对林叙的忽冷忽热也好，孟颖的莫名道德感复苏也好，她们之间所谓的“朋友”也好，都不关她的事啊。

高中不过三年，也已过半。转学、不转学，又有什么分别？

她难过的，是见不到他？但她又为什么一定更要见到他。

原来，自己是喜欢林叙的吗？

苏珩从客厅的啤酒箱里，偷拿了一听啤酒。

所以苏珩才觉得，或许人生是有编剧的吧。如果那天爸妈早点下班，她哪里来的这几个小时，突然看清自己的种种心事。

那不是苏珩第一次喝啤酒，但的确是第一次对啤酒的味道产生记忆。

是苦的。

天终于完全暗了，黑暗吞没了苏珩记忆里的漫天风沙般的黄色。她拿出手机，给林叙发了短信。

 “如果现在有人说喜欢你，你会怎样？”（22:05）

 “看吧。也许会答应。”（22:07）

 “我喜欢你。”（2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