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上映的第二天,家教数学课下了之后,就朝着成都方向去,和阿夜准备一起看。
路上的时候车流拥挤。阿夜的电话反复打来。离五点半只有十多分钟。
在阿夜的电话反复而来的间隙之间,小幺哥打来一个电话:“你在哪儿?”
“成都这边。”
“现在能不能回来?”他的语气有些奇怪。
“怎么了?”问。
“安?爷爷走了……今天上午走的。老岳(后爹)发火就是因为屋头没人把爷爷送去医院……”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平时本来就冷淡的语气还多了一份悲意。
“……你们在哪儿?”
“葬棚这边。爷爷九点钟被送走。你要来,就快点吧。”如同往常一样,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留解释。
挂了电话,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此时心里非常乱,乱的本来有序的一切混乱不堪。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下了车,直接冲向万达。赶上的时候,心里没有准备观影的期待感,代之的是迷惑。整个人极为飘忽。
如果按照常理,应该马上给阿夜说,不好意思,家里突然出了事,必须得回去,就现在。知道以他的脾气和性格不会不高兴,顶多事后询问。
却只是跟他说,看完了,要赶回去,参加一个葬礼。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但没说什么。
我知道,我在犹豫。
因为我不是血亲。
小时候父母离异的早。幼稚园就跟随母亲。期间她不止交往过一个男人,但不知原因何在,那时候男方的家老,非常排外,比如对于自己。也许有身份,有性格,但归根结底是主观。好一点的,不冷不热。
阿夜看电影很入迷。但反观,一直在这样挣扎。如果就这样唐突地回去,突然出现在那些家族的人面前,该怎么面对?这样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不知第几次。
没有人愿意重蹈覆辙。
电影完了之后,拉他楼下吃东西。深切体会到了矛盾的普遍性——比如此刻的自己。
“请给我一个回去的理由。”我如是对自己提问。
两次打车的滴滴司机都非常坑,同样的都是找不到路。最不能理解的是第二个为什么连四河地铁站都找不到。
于是车紧赶慢赶,因此和接走爷爷的车失之交臂。当我冲进小区,看见一堆人站在黑幕下的葬棚前时,只是默默走过去。
大哥看见自己,瞥了一眼,“你现在才知道来啊?”
气氛无疑十分压抑而凝重。看向里面,灵柩已经不在。
因为没有祭祀的白袖章,一个家属不让进去。小哥说:“让他进去吧,点几柱香,鞠几个躬。”
“他是谁?”一个女人问。周围人眼神集中且怪异起来。
没有说话,走进去。堆了很厚的香灰的香炉;红烛;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黑白;跪拜的黄垫;还有一些水果……
知道葬礼礼仪。上前点香,鞠三躬,插香。眼睛又有些雾气。
就在此时,想起这是将近十八年来除亲祖父外,没有鄙夷自己的老人;一个愿意与自己分享生活的老人;一个可以平等地沟通故事的人;一个可以让自己分享写作的老人;一个每次在自己回家没带钥匙,执意留自己吃晚饭的老人……
“他说,我去了,你们不要哭。可这人走了,怎么会不哭嘛……”婆婆干枯的老手握着自己的手说道。
他遗言的第三句:“告诉嘉佑,下辈子让他当我亲孙子。”
听到这句,怎么都再忍不住。当着一屋子不认识的外人,失声痛哭。本来应该安慰的人,反过来安慰自己。
我跟她说:“他是用生命给我上了一课,告诉我: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去爱。”
“我怕了,我害怕了。我怕如果在梦里如果见到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你知道么?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说:“血亲只是生物关系。在场有人能知道你们的感情么?不知道。”
“不要什么都看的太清晰了,它会让你有时候很痛苦。”
……
生命本身就是一种绝症。可面对绝症发作的时候,怎么都接受不了。
不知道黑暗还会笼罩多久。
可太阳还是会升起。对吗?
“您好,晚安,再见。”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