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呀……”老侯喉咙里像堵了团湿棉花,声音又闷又哑。
爹的眼珠瞪着,浑浊而固执,死死锁住房梁某处虚无,像是要把那朽木钉穿。
油灯昏黄的光在墙壁上跳动,映着爹枯槁脸上凝固的最后表情,固执又焦灼。
老侯伸出沾满木屑和老茧的手,颤抖着去合那双眼皮。眼皮冰凉,硬得如同他刨了一辈子的木头花,任他怎么小心地往下捋,眼皮却顽固地弹开,露出那一点不甘的瞳仁,死死盯着屋顶。
“儿呀……”爹那最后一点游丝般的气息,耗尽力气般挤出来,带着浓重的痰音,“你……你得给咱老侯家……留个后啊……”话音断了,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骤然剪去。爹的嘴微微张着,没合上,眼睛也依旧睁着。
那未竟的嘱托沉甸甸地压下来,混着屋里劣质香烛的呛人烟气,堵得老侯心口发疼。他粗糙的手指徒劳地在那冰凉的眼皮上又抹了几回,那眼珠却仍执拗地穿透他的手掌,固执地望向房梁深处某个只有死者才知晓的地方。
绝望和一种难言的恐惧,细细密密地爬上老侯的脊背。
“爷呀,”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来,是老大侯明。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城里人特有的清晰和稳定,穿透了屋里的死寂,“你就放心去吧。”他上前一步,靠近了床边,俯下身,声音更沉了些,字字清晰,“咱家会有后的,会有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