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撬开第八块青砖时,林夏闻到了襁褓时期的奶腥味。
这是她在社区医院蹲守的第三个雨夜,腕间疤痕随着挖掘进度规律性抽搐。当砖缝里渗出淡黄色组织液时,怀表突然竖直陷进泥土——表盘背面浮现出母亲二十岁的证件照,照片边缘标注着「庆喜班首席绣娘顾明舟」。
"原来您曾是沈家的活人祭品......"
刀尖挑起的戏服碎片上,金线绣着母亲的手札残页。二十八年前的笔迹在月光下渗出鲜血:「戊寅年师从沈青山习血浸绣,方知第七祭衣需用绣娘至亲血脉为引。吾与腹中双胎,俱是祭材」。
碎片上的DNA检测报告在林夏指间沙沙作响,99.99%的匹配率在雨水中晕染成血泪状。当她打开紫外手电筒,那些看似随意的缝线突然浮现荧光——正是母亲独创的「胎毛双绞针法」,每个线结都包裹着婴儿胎发。
"令堂是我最出色的学生。"
沈默白的黑伞像棺材盖般罩在头顶。他皮鞋尖碾碎半只金线虫,溅出的汁液在积水里拼出庆喜班当年的座次表:"顾小姐二十岁就能在活人皮上刺绣,要不是怀了那对双胞胎......"
林夏的镊子突然刺穿戏服碎片。
泛着珍珠光泽的衬里层在雨中舒展,显影出两枚交叠的婴儿掌纹。左侧掌纹是她出生证明上的备案,右侧却属于那个本该埋在槐树下的"骸骨"——此刻正随着雷鸣声在她子宫位置灼烧。
地下室突然传来戏腔。
沈默白白大褂内袋滑落的钥匙串上,翡翠簪头闪过血色微光。林夏趁他俯身时扯断链子,簪体暗藏的机关弹出一卷显微胶片:母亲临产前被铁链锁在绣架前,腹部撑出胎儿挣扎的手印,而年轻的沈青山正用她的脐带穿引绣针。
"这是第六祭衣的原材料。"沈默白的声音混着雨声发黏,"你猜第七件用什么部位?"
怀表在此时发出尖锐蜂鸣。林夏低头看见表盘玻璃内侧的血珠正在重组,拼成产房监控画面:浑身是血的母亲咬断自己左手小指,用骨茬在新生儿后背刺下残缺脸谱——那正是阿九纹身的雏形。
回到「拾遗斋」时已近破晓。
林夏将戏服碎片浸入生理盐水,布料缝隙突然游出无数金线虫。它们在玻璃皿里排列成沈家祖宅的结构图,虫体汇聚处标着「祭衣陈列室」。当她打开母亲遗留的助听器,电磁杂音里突然传出年轻时的对话:
"明舟可要想清楚,双生胎的魂魄最合用来养戏衣。"沈青山的声音混着绣针破空的声响,"一个锁魂,一个镇魄,第七件祭衣就能永保我沈家......"
"我改主意了。"母亲突然打断,背景传来婴儿啼哭,"既然要活祭,就用绣娘自己的三魂七魄——"
录音在此处被尖锐的耳鸣切断。工作室的监控屏幕自动亮起,沈默白的电脑桌面在镜头里一闪而过,「第七祭衣监控日志」的文件夹显示最后修改时间:十分钟前。
血水中的戏服碎片突然立起,拼成母亲分娩时的剪影。她腐烂的指尖穿透玻璃皿,在林夏额间画下与阿九纹身同源的符咒。晨光穿透云层的瞬间,所有碎片集体转向社区医院方向,如同七把染血的招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