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争的鱼

我弟是一个很爱苏式面食的人。这一点爱好他从小开始培养,以至于有次来苏州游玩,连吃了3天的苏式面。在众多浇头中,他格外中意爆鱼。苏式爆鱼面,草鱼为主,酱汁为辅,入口回甘,软但有嚼劲。也不难怪他爱,爆鱼面也是我们全家的吃面首选。

这次和爆鱼的故事,要从2021年说起。彼时疫情蛰伏,虽然全国各地零星爆发,但总体趋势平稳。毕业后我入职现在的单位,一有机会就请假回家。国庆节是第一次,我买了现炸的爆鱼带回去,荣获全家一致好评。这激励了我过年第二次带爆鱼回家探亲的信心。特地早早安排,去职工食堂选了两盒爆鱼,两盒羊糕和一个德蹄。千里迢迢的苏式爆鱼果然再一次夺魁。尤其是我弟,他说“想这一口很久了”。离家返岗之前我嘱咐他,想吃的话等开学了给他寄。此时,是2022年的春节。

2022年春节之后,苏州开始进入漫长的疫情防控斗争。从214情人节到38妇女节,医院停诊,居家办公,社会静默,每日核酸,高速高铁封闭,快递更不必说。尽管我弟开学了,却也进入了封校期。3月份疫情缓解,苏州有序恢复正常。可惜不久后上海疫情全面爆发,苏州作为临近城市,难免殃及池鱼。4月我被紧急外派支援,折腾了一番还是原路返回,此间心路历程自是难以言喻。到此时,想必各位读者应该知道了,爆鱼对我弟来说可不必想了。

5月底弟弟半夜找我,说他很想吃爆鱼。彼时快递已经恢复,但大多数菜场并未正常营业,加上草鱼渐少,外出一趟并没有找到合适的爆鱼店。我让他等等,继续寻找机会。时光飞逝,端午节我去了姑姑家,参加表妹女儿的百天酒席,本该今年3月份的酒席也拖到了6月,一如爆鱼之约。姑父前天吃晚饭带回来一盒爆鱼,我问他哪里买的,他说菜市场,我心下一动,便让他隔天替我买两盒寄给弟弟。本来我以为事情进行到这里,已经走到第99步了。结果第二天姑父对我说,卖爆鱼的吃酒席回来需要隔离了,14天之后才能开店。这时候不禁感叹命运的捉弄,最后一步艰难了起来。但是我没有放弃,约定等开业,姑父帮我买了寄给弟弟。席间他提议可以自己炸,我拒绝了,理由是自己做的酱汁味道不对,还是在店里买比较好。他也答应了。

过了不到一周,弟弟告诉我,姑父给他寄了爆鱼。但是他自己炸的。看来他并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姑父的爆鱼味道很家常。同时我也没有放弃对弟弟的承诺,在6月第二个星期的周末,外出吃饭偶然发现了一家爆鱼店,加了老板微信,点了两盒爆鱼给弟弟邮了过去,他总算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爆鱼。至此,爆鱼的故事才落下帷幕。

弟弟得偿所愿,尽管这个愿望很简单,尽管在实现的过程中出现了波折,使得爆鱼吃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味,但我们都在尽己所能达成这个愿望,不仅是因为他是我们重要的亲人,也许更多的是在表达,疫情是不可以阻止一些东西传递的。

和苏州疫情紧密伴随的这半年,给我带来的最多的是指向未来的不安。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去上班,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菜吃,也不知道明天做不做核酸,不知道去了哪里会变成黄码,生活处处充满未知。好像孤舟行进在茫茫大海之上,时代的巨浪卷袭我,不知去往何方,也不知是否会撞到别人的小船,小小的波浪都足够我花费大大的力气拉扯船帆,轻微的伤口都有可能让我失去生命的体征。原本计划好的远洋航行,不仅迷失了方向,还失去了坚强的防护。

但生活仍将继续,就好像吃到爆鱼是最终的目标。可惜大海没有鱼可爆,不然现做现吃,岂不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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