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不久,大姨夫又从乡下带回了一只小猫,还是白色的。
习惯了那段有咪咪们陪伴的日子,听不见奶声奶气地喵喵声,确实让姐姐和我的生活又感到了一点平淡和失落;现在又能迎来一只小可爱,我们当然是欣喜不已啦。外婆照旧从后院拿回了闲置着的竹筐和搪瓷碗——很快,一切都好像没有间断过一样,有猫咪的日子一下子被延续上了,大家都熟门熟路的。
它还是小白猫,它依然叫咪咪,它依旧跟着我们的菜样吃饭;它也会踩坏花朵,也会乱爬树枝,也会拉扯纱帐;也会四处游荡。外婆依然时而叫它小畜生,时而叫它咪咪;春夏秋冬,还是细心照顾着这只小白咪。
我还是用旧办法逗着小白猫。可是它和之前两只有点不同,我把它抱回圈圈里时,它气鼓鼓地,用着力气试图挣脱我的手掌,身体在深呼吸的喘促下扩张收拢扩张又收拢,它看我还不放下它,便回过头来,张开嘴巴,露出小尖牙齿,想要咬我。它跑得也比它们快,有好几次我被它都快追上了,它一边咧着小嘴叫唤,一边追在我的脚跟边,若不是我赶紧找了凳子坐下,翘起两只脚,恐怕脚跟就要被它挠破了吧。渐渐地,我怕它咬我挠我,我就不那么愿意亲近它了。最多就是看着它顾自玩耍,看它“yummy”吃鱼汁拌饭,看它抹干净自己的嘴脸,看它把前脚伸得长长的伸懒腰。
姐姐也没以前那么多次地来看小白猫了。不会特地给它送吃的来了,也不会一天来回好几次看它;只是来外婆家里,顺便陪猫咪玩一会。
替它感到幸运的是,最后,这只猫咪得到的是小阿姨的万千宠爱。
读着高中的小阿姨,每天要做很多作业。我喜欢坐在她旁边,看她画复杂的几何图形,听她背英文,听她读历史书。她会放张学友的磁带听,她有一本好看的日记本,记录着她喜爱的歌词;她有一个带锁的大抽屉,锁着她的小秘密们。有空的时候,她还会篆刻图章。现在,她多了一件事情——宠爱一只小白猫。
吃饭的时候,她允许小猫跳上她坐的长凳。一开始小猫对于这样的跨越,已然很满足了;渐渐地,小阿姨一边自己吃饭,一边把肉渣鱼头鸡骨头直接放在凳子上,让猫咪享用,这下猫咪的“yummy”声响彻了整个餐桌。尽管她的姑妈我的外婆刚开始极力反对“猫咪上桌吃饭”这样的事情发生,奈何高中生毫不接纳,坚持自己的爱猫情绪尽情释放,这种释放,后来使得小猫咪的嘴巴没啥“yummy”时,直接把它的白爪子扒拉上了餐桌。外婆也只能哭笑不得。有趣的是,猫咪似乎把这半张长凳认作了自己餐桌了。不管谁坐这位置,它一定会娴熟地跳上来,瞪着圆眼睛,等着被喂食。小阿姨不在家时,这个位置上,坐过我的姐姐和姐姐的同学,她们都向猫咪投出了象征友好的食物,也坐过一个亲戚——当猫咪跳来之际,这位亲戚以火箭发射般的速度窜了起来,逃离了餐桌,直到外婆把猫关进竹筐里,这顿饭才能平稳地继续下去。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已经不再需要外婆往搪瓷碗里放吃食了,这猫就已经“一饱口福”。
不只是在餐桌上,房间里,也到处都是小阿姨宠猫的痕迹。猫可以随便爬到它想去的地方探索。玩纱帐,简直是最不足为奇的了。外婆每次补蚊帐时,就提醒小阿姨,不要放任这只猫啦,越来越没规矩了呀。小阿姨可听不进去这种话。所以这蚊帐是好了又坏,缝了又缝,哪怕真的夏天里,蚊子乘虚而入,把小阿姨恼得睡不好觉,她也不会怪责这白猫半点。
小白猫啊,是多么幸运的一只猫。小阿姨抱着她看书写字,抱着她晒着太阳背“奴隶和奴隶主……”,喂它吃好吃的;帮它在外婆面前开脱。有了这只猫,小阿姨对它比对我都好一百倍!
有一天,很普通的一天。小白猫出门溜达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外婆照常盛好了饭,泡好了鱼汤,咪咪咪咪地四处叫唤,就是没有等到它回来。天黑前,我们开始出去附近寻找。去前院后院的树叶堆里,去邻居家的屋檐缝里,去篱笆墙的竹帘洞边,去井边,看井里……都没有发现一团白色身影。
第二天,第三天,鱼汤饭已经干巴了,又换了新鲜的拌饭了,换了一碗又一碗,依然没有传来喵喵声。这只傻猫,以为被偏爱了就有恃无恐,怕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没有人罩着你啊——跑那么远干嘛去了?跑去了哪里呢?
唉,这只小白猫,终是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在它长大之前,就和我们走散了。不只是小阿姨伤心,姐姐和我也难过,毕竟它是我们的小伙伴啊。外婆也舍不得它,她又把竹筐和搪瓷碗收了起来了,说“畜生就是畜生,对它好还不知道,它要离家出走,还把自己搞丢了。”
很久以后的春天,屋檐上又开起来“相亲大会”,三只猫蹲成一个三角形,喵喵叫着。其中一只是白色的,全白的——就如那只小白猫一样。我们说,是它回来了吧,带着它的伴侣,原来当初它是情窦初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