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厨房里。锅里的豆腐在煎着,时间上一点不用赶,反倒是可以用来慢慢地消磨。翻看小屏幕,针对先前读到的那句:“我的心好痛。我再也不会爱任何人了。”写点什么,虽然腹稿已经打了半天,写出的只是写出的。
“我的猜测:你,先前走了很美好的一程,然后突然来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爱,是一种能力吧,这会你觉得你就像完全丧失了这种能力,或者,你就像跌进了陷阱,感觉再也爬不出去。然则,你内里的什么,会引着渡过这个难关,然后你就像获得了新生,感觉到爱的力量在慢慢生长。爱,就像播一颗种子在泥土里,然后一天天留意它,期盼它能发芽,长枝,开花,结果。然而,它的成长终归是它的,无论你怎么用心,它的生命都可能在任何时刻,戛然而止。是吧,你会觉得惋惜,无论是为它不能继续,还是为自己过往所有的付出。不管怎样,你已经在这一路的付出之中,收获了你的快乐,收获了你的幸福。爱,既是这付出,它是源自于你的生命的一种力量。”
我写的时候,你站在我身边。我写的时候,你取了锅铲,在将这些豆腐翻边。那时候,我已经将火关了,那一锅豆腐处于中场休息期间。我写好了,你也翻完了。我要把我写的给你看,你有意避开了。说起来好玩的:你妈妈在小屏幕看什么的时候,你凑近了想要伸头看的话,她把屏幕扑倒下来、让你看不到;反之,我写了什么,想要你看到,将小屏幕凑到你的眼前、你倒避开了。
不管怎样,这是你和我的头一次合作,针对同一个锅。我在你翻好了的基础上,取一双筷子,将这些豆腐重新排列一下,就像中午我将那些石头排列开来。你看到,感叹一句:早知道,先前用筷子来翻好啦。再一次把火点起,任新的一面被煎。火小小的,守在边上唯一需要的是耐心。我和你,说起那些石头,问你最喜欢的是哪一颗。你想了想,说出的是我最先捡起的那颗,在一面有很多小点点,我那时笑着说这恐怕是什么古老文字,等着你长大了去解读出来。
你最喜欢的不是我最喜欢的,我想了想,说有一颗小石头,上面有一个小孔的。你看着我,迟疑了一阵,我改说就是那颗有一个圆孔,像是人工制作的。你明白了,我请你去帮我取来。取来了,我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这个孔实在是太圆了,没什么可能是天然的。中午的时候,我说这颗说不定是个古董,价值连城。这会,我开始怀疑它不是石头,之前也试过了的,这会再试一次,双手用力一掰,它断裂开来。看上去像是泥巴来着,稍稍再看一眼,扔进垃圾袋。
你啊了一声。我解释一句:既然是块假石头,就没什么啦。想一想,我让你去取来我最喜欢的那块,我先前有跟你说起过的。你想了想,去取了一块石头过来,这一块看上去像个元宝,或者说像个上下两部分鼓起的饺子,在两部分的交界处有一道凸缘,很明显,这道凸缘的材质不同于那两部分的材质,类似铁桶箍了一个金边。
看到它,我点头称是,这一块是我最喜欢的。我再问你第二喜欢的,你还在想。我说起那块似巧克力的石头,说它是我第二喜欢的。你再想一想,说你第二喜欢的是这块。好吧,我请你去把它取来。取来了,我说我要看下这块石头是不是也是假的。你不肯给我,拿着它放到嘴边,做出要咬它的样子,喊你别咬,别把牙齿咬坏了。
豆腐做好了,放进饭锅里保着温,开始炒青茶。就在这时,听到了敲门声,守在大门边上的爷爷从椅子上站来起来,发出一声响,去把门打开。是啊,站在门口的是哥哥。他从外地刚刚回到。你还和我待在厨房的,我见到门开,喊了一声这么巧,你说了一句:你还没弄好。是啦,我说的巧大概只是在说菜的下锅与大门的打开吧?
他们几个在聊着天,很有些火热。青菜炒好了,再把预先煎好的鱼回锅焖一会,很快就可以开吃了。给哥哥舀饭,舀多少好呢?他历来是吃一碗的,无论小碗还是大碗。平常我们用的小碗肯定不合适,有个合适的大碗较早时被用来盛放萝卜干了,只有更大的碗。
好吧,就用这个大碗,但不将它舀满。看上去蛮夸张的,容量大概与那只被占用的碗盛满时的容量相当。后来,这碗饭是他自己消灭掉了。后来,说起什么,大致是人在他这个年纪,是生理机能最强的时候,疲劳了最容易恢复。
剩下了两个大碗的菜,一个装最后端上的那鱼,一个装最早准备好的蒸肉。说起那鱼,哥哥到最后是吃了一些的。说起那肉,我夹了一些在你的碗里,最后你端来你的碗说你吃不下了,我一看我夹得那些肉就都还在那。好吧,只能是我把它们消灭。你以为它是剩菜呢,其实不是。不过,那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说是剩菜也不算错。
后来,我把这两个碗端去冰箱边上,鱼碗在手里,肉碗在冰箱顶上。冰箱门一拉开,眼见着一只碗从上往下掉落,然后啪嗒一声,碎裂在地上,暂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摔了,只是念叨了一句: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以前发生过一次的,与这一次几乎是一样。
勾头,准备收拾残局,看到是肉碗。哥哥去阳台取扫把,我去厨房取垃圾袋,我让他别扫,我用手把地上这些捡起放入垃圾袋里,再喊你,去帮我取些卷纸来。抬头看,没见你,不知你去哪里了,我自己走去厨房,你从里面出面,手里拿着纸卷。看来,你很可能是在我开口之时,已经去取纸卷了。你给我一次纸,我再要一次纸。
好啦,地面处理干净。想一想,好像觉到了其中的一种好似的。就像之前,与你赛跑,跑了也就五十米左右,我的左腿拉伤,这当然是个意外,一夜过后,我给自己找到一个好:这拉伤刚好让我避免从事剧烈运动,或许这属于人们说的那种: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再过一夜,我和你去江边。坐在地上找石头,坐久了觉到腰酸背痛的,我干脆改换一个姿势,手脚着地,像只狗那样趴在地上。那时,我有跟你说:要是这会我被什么人偷拍了,那就会很惨,那人会说这只狗看上去怎么这么奇怪。我要是找过去,说这人侮辱人。
这人完全可以推说是当时真没看清楚,真的以为是一只狗在,即便这人当时分明看清楚了是一个人似狗趴在。你听了笑:怎么会?那么趴在的时候,有一位男子从边上过,我见到他看过来的脸上带着笑。晚点,我见到一位女子手里拿个小桶在地上捡着什么。起先,我以为那女子是他的老婆的,后来见了那小桶,我猜那女子只是个女孩来着,她像我一样在捡着石头,就像以后你会似她那样捡石头。
从江边往回走的时候,我分明地觉到左腿感觉比先前麻利多了。我说这得感谢你,和我一起来江边。实际,去江边是我先前就有设想的,但没有计划在这一天,这一天要去江边,是从你的嘴巴里自己蹦出来的。如是,我当然乐意,比我先说出你再点头,更加乐意。
申侘傺之烦惑,中闷瞀之忳忳
---2023年0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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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写的文字,在20220802的这个早上,想起来要以卷积的方式与新的文字交织在一起。过往随文的附图,就不去管它了,去掉好啦。对于自己而言,最有味道的,始终是文字。一天一篇吧,读一遍,修订下错别字(若见到)。)
拂拭尘埃(六) 2020.02.22
下午,阳光斜射进屋里来,满屋子里透着一股懒劲。小黑在没被注意到的时候,悄悄地走到了门口,趴在了阳光之中。它的头朝着外面,也就是屁股对着我们,当我们注意到它时。哪能让它那么逍遥自在?很欣赏它在阳光下的这一幕,想给它拍个照留个念,虽然明知存在打扰到它的风险。
先前的一幕静好,靠近它了就一切变样。想让它保持原样,可以无视我们的存在;它没有这般强大的演技,会自然地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而跟着一举一动。先前的那幅,映入眼帘的,静娴的画面,再也没法重现。无论是它,还是我们,都在那一刻的时间停顿之后,起了这样那样的变化。
变化是魔幻的,没有确切的方向。坐在了它身边的椅子上,对准了它,准备抓取适合的画面。周周靠过来,坐在了地上,它的边上,逗它玩。我只得离开座位,站到另个位置,瞄准它。有一次,她的手指伸过去,接近了它的胡须,拍下。有一次,它在自己眼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拍下。
那个哈欠,自己本以为是错过了,都已经跟周周说到这个错过,回头检查先前闭着眼睛拍下的,意外地发现还是抓住了那个的尾巴。除了周一时间的慢慢,后来的每天,下午只安排了一趟课,感觉一下子轻松许多。她的课程,自己不再关心。唯一还剩下来要配合她的,是每天的运动打卡。
那是有十个动作的一套组合运动,伴随着视频的播放,第一节是让脉搏加速,第二节是让脉搏减速。第一节的开头和结尾都要测脉搏,她右手摸着左手腕自己完成。第一节的十个动作,两人一起做,从开始的陌生到逐渐地熟悉,从眼睛不能离开屏幕,到跟随音乐的节奏,在切换时瞥上一眼。
有一次,是在自己的提示下,我们才去完成这打卡的。她就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这打卡?不是,你的功课完成的怎样,我一概不管,那是你自己的事;唯独这个,我额外督着你,谁让我是你,在家里的体育老师呢。她嘟嘟嘴,对于自己不管她的其他课目,表示有意见。也就只能这样啦。
上午,她上她的课,我在我的屏幕前,下午也是。除了她说或者我说,要做那体育打卡,或者,在屋子里打会球,否则,两个人总是各自照顾着各自的手头。打球在这几天,也发生了新的变化,或者说,出了新的花样。以前大致是用手,大力地把气球打到对面去,现在是用脚和头,大致是踢足球的规则。
无论是用脚踢,还是用头顶,她做出动作时,总显得很生硬,是初学者的样儿。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会觉到一种有趣。就像那十个动作的运动,因为新鲜,显出笨样;因为初学,揣有好奇;因为好奇,显出热情。于是乎,踢气球和十个动作的运动打卡成了每天的必修。
傍晚,去厕所撒了一泡尿。注意到了蹲便器边上的一些污垢,注意到蹲便器周围散发的尿骚味。下意识地取了一把废弃的牙刷,蹲下来刷了一刷。台面上的污垢经这么刷,很轻易地去掉了。继续,倒了些去污粉,在更大的范围做刷的动作。等到她久不见自己的动静,跑来查看时,基本完工。
蹲便器上还留有一些泛黄的印迹,试了试,那是无论怎样,也刷不下来了。她看着变得清洁且没了异味的它,说是她也要来刷。下次吧。不行。注意到了边上的瓷板的立面上有一些污浊,让她对付它们。她欣然同意,取了一把牙刷,开始干起来。后来,她又刷干净了另一面墙和厕所的大门。
后来,我把厕所的其他部位统统地刷洗了一番。她在刷大门的时候,我在她边上,刷地面。从几角旮旯,从瓷板的接缝,刷出了很多的脏污,很轻易地。她看到时,一面惊呼,一面说她不愿意碰这些个。告诉她,自己这叫干粗活:粗粗地一动,就有显明的效果。有很多的时候,是需要细活的。
就比如蹲便器上的那些泛黄的印迹,要是想去除,就必得花很大的功夫,还不一定显出效果来,那才是细活。她在刷大门的时候,霸着不让自己插手,自己只好在她周边活动。大门间隔在厕所和厨房之间。自己就蹲在厨房,刷起大门处的门槛和厨房这一侧的交界处。还是粗活:稍稍动手,效果立显。
门槛的边上,已经有些溃烂,就像那扇门一样。她坐在门槛里头,我蹲在门槛外头。我们聊起点什么,除了粗活与细活。她表示出对这门的担心,以为它很快会烂掉。我宽解她,不会。等到她去读大学了,我和她妈妈到时把这门去掉,挂个帘子就可以了,或者,装一个新门。那还有很久啊。
是的,这个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烂了这么一些,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她听到这个数字,抬起头来,显现着内里在思考着什么的目光。后来,她去吃晚饭了,自己还在继续;后来自己把洗脸盆也弄干净了,将要收工,走出来,想喊她去看自己的功绩。见到了她,坐在窗台上,看着书。
那是:骑鹅旅行记。一本有着图书馆标记的旧书,上面标注的最后一次借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它是两年前,我从表姐家里带回来了,当时是自己很是有滋有味地读完,然后是背走,希望有一天她会翻开它。促使她翻开的,是她们的语文课,现在要求阅读的就是这本书,在网络上的缩减本。
那会,自己还在厕所里忙着的时候,听到她大声地问:一个女字旁,右边一个面霜的霜,是什么字啊?什么是遗孀啊?遗孀,就是,比如:你爸爸死了,你妈妈就成了你爸爸的遗孀。见到她静静地坐在窗台,看着书;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什么事情,不去打扰她。在内心感觉到的是,一份静娴。
到了该带小黑下去散步的时间,喊她。她应了一声,说还要等一下,等她把这一章读完。自己回她一句:好的。她追加一句:这本书,还蛮好看的。听她这么一说,自己在脸上挂起了笑,没有发出声音去打扰她,只是自在地,得意地笑着。然后,跟随着这份笑,感觉到一种小小的心满意得。
小黑趴在地上,晒着太阳。我们围在它的身边,也在阳光底下。我们去到阳台上,去关注那棵小小的、直立的树苗。暂时还不知道它是棵什么树,只知道它已经站立在那,有好些天了。它是我们的宠儿,我们总会想着要去打量它,看它是不是长高一点了,看它是不是被蜗牛啃了。
先前,它独自在阴暗的角落里,冒了出来。后来,把它在的地方,稍微地清理了一下。发现:那儿还有很多的其它的苗,脑袋像是被蜗牛啃掉了。唯有它,健硕地挺立在那里,显得那么修长、那么优雅。记不得,是谁先发现的它。反正,是从它进入我们的视线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喜欢上了它。
伴随着它的每天的成长的,是我们的一个又一个的日出日落。完成于2020年0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