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后,它们游过的每一寸地方又都变成了新的天地。
只有七秒记忆的鱼,看上去的确很幸福。不管人们将它养在哪里,只要保证它的生命安全,只要有适合它的水质,只要给它足够的食物和氧气,它就永远生活在过了七秒就是全新的快乐里。
假如人的记忆只有七秒,我们会不会像鱼一样快乐呢?这种快乐,看似没心没肺,无头无脑,其实是一种简单的拥有。《庄子·秋水》记载,庄子和朋友在桥梁上游玩,见一条鱼跳出水面。庄子说,这是鱼在悠然自乐呀。友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我宁愿相信鱼是快乐的,就像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由真、善、美组成的一样。鱼的快乐,其实就是看鱼人期望的快乐。就像落叶如蝶的季节,有人看到的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景致,有人看到却的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凄凉。
假如人的记忆只有七秒,人间就没有仇恨,没有仇恨就没有杀戮,没有侵略,没有血雨腥风,没有生灵涂炭。那么,人类还会是自然界的最高统治者吗?我们会不会像鱼一样,被另一种生物掌控命运,胃口不好时被做成酸菜鱼,胃口好的时候又被做成清蒸鱼呢?
假如人的记忆只有七秒,我们就不会持续地创造,不懂得什么叫做追求,不知道什么才是拼搏。也许就可以像鱼一样,没有鱼缸就住在水池里,没有水池就住在河流里,没有河流就住在大江大湖里。那样也好,完完全全地自游行走,随心所欲。想生活在密林里就埋名隐姓,风餐露宿,无人问津;想生活在草原上就策马扬鞭,天宽地阔,我行我素。
假如人的记忆只有七秒,我们都是名副其实的“傻白甜”。不用费尽心思去学习、去工作、去买房买车;不用将个性收敛了再收敛,打磨了再打磨,只为了适应社会的生存法则;不用出门观天色,进门看脸色,处处留心,时时在意;不用在这一个七秒结束时,担心下一个七秒会不会受冻挨饿。所谓随遇而安,说的就是鱼的生活姿态吧?
假如人的记忆只有七秒,这个世间已经没有家的概念了。我们的父母兄妹,都将流散何方?我们会不会永远都无法辨认谁是生养我们的爹娘?我们又要怎样去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我们又怎会在家人孤独无援时伸出炙热的双手?
假如人的记忆只有七秒,我们将如何安放现世的友情?那些在黑暗中需要光亮的人们,那些在困境里需要鼓励的心灵,那些在凄苦中需要温暖的身影……在友情的花园里,我们得到抚慰也散发芬芳,我们是园丁也是花朵。我们要怎样利用这短短的七秒,用我们的行动或语言,去诠释这人世间又一个恒久不变话题呢?
假如人的记忆只有七秒,我们一辈子都在路上,与不同的人相识,又相忘;相逢,又离散。每一个从身边路过的人,都似曾相识,又那样陌生。我们与喜欢的人一边拥抱一边告别,一边欢笑一边流泪,一边痴缠一边再见。我们都成了世界一流的演员,将那些激动人心的镜头,刻画得淋漓尽致。我们又是那样盲目地傻乐着,分不清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
假如人的记忆只有七秒,人生变成了一场苍白空幻的旅程。即使人生似锦,我们的眼神里也只有空洞无力。谁有时间顾及别人的悲欢离合?谁有心情去在意别人的喜乐哀愁?谁有兴趣去关心别人的爱恨情仇?我们都活得那样仓促,没有温度,没有理想,也没有价值。
这样的一生,真的是我们想要的人生么?不,我不要!我要保留长长久久的记忆,感慨世间的繁华,生命的丰盛;我要经历风雨,领略人间冷暖,也散发微弱的光和热;我还要在草地上奔跑,看白云朵朵,任清风吹起我的长发,我要用飘飞的发丝丈量阳光下的每一寸幸福;我要将这些微不足道的快乐记下来,记下来……并告诉每一位与之相遇的朋友:我们都不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鱼,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