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往事如昨,徒留悲伤。
以前每次回老家,父亲就早早地守侯在村头,欢天喜地地翘首以待,礼节之隆重、心情之喜悦,无以言表。如今,只有父亲的坟墓静静地伫立在风中,依然在村口,却再也不见昔日慈爱的面容。
依然记得,小时侯父亲用伟岸的身躯背着天真无邪的我,兴高采烈地去邻村看社戏。就在这条路上,夕阳下,父女俩长长的背影成就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身后留下的是一串串犹如音符般轻松快乐的脚印。尤记得,读初中时,父亲冒着狂风暴雨翻山越岭,为的只是给女儿送一把遮风挡雨的伞。尤记得,读高中时,父亲不惜中途下车,不惜顶着寒风多等一两个小时的车,为的只是给女儿送上几个爱吃的桔子。清楚地记得,父亲临终之前的谆谆教诲:孩子这么聪明,老公这么善良,要懂得珍惜,对他们要耐心,不要乱发脾气。知女莫若父,孩子的淘气,老公的宽容大度,我的坏脾气,父亲虽然以前不说,可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啊!父亲临终之际,念念不忘的竟是儿女的幸福!我多么希望父亲能一如既往地指引我,我也能一直伴随父亲走过他幸福的晚年。
父亲生性豪爽乐观,待人热情真诚。他兢兢业业当了十八年的乡村民办教师,终因不甘领取几十元钱的工资,毅然辞去职务,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干起了跑运输的业务。说来也怪,父亲极不愿意干农活,跑起运输却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毫无怨言。
正因为父母的辛苦劳作,我们兄妹三人都能读上高中读上大学,最终跳出农门。父亲六十岁那年,兄妹三人都已成家立业,我们都劝父亲可以退休安享晚年了,可父亲哪里闲得住。就在当年,他庄严地入了党。父亲是个不服输的人,早年入党因为种种原因未尝如愿,于是入党便成了他的不了夙愿,终于,父亲在花甲之年得以如愿以偿。六十二岁那年,父亲当上了我们那个小山村的村长。那时正赶上新农村建设,村里搞村庄整治 做通村公路,因为政府补贴少,遇上资金短缺的难题,于是,父亲出工出钱,东奔西跑,想方设法募集资金,硬生生把建设资金给凑够了,然后风风光光地完成了村里的两项大任务。
如今,通往村里的再也不是以前那条坑坑洼洼的机耕路了,取而代之的是宽阔平坦的水泥路,小小的村庄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种满了花草树木,以前的穷乡僻壤已面貌一新,这巨变中包含了多少父亲的心血啊!
父亲66岁那年,决定全身以退,开始真正安享幸福的晚年生活。他素来爱好吹拉弹唱,尤其擅长拉二胡。父亲欢天喜地地加入了镇里的什锦班,每天不辞辛苦地骑车去镇里参加活动,乐此不疲。然而就在这段快乐的时光里,父亲的身体感觉到了不适。上医院作了全面检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父亲竟然患上了直肠癌,而且已经是中晚期。
之后,便是充满煎熬的求医路,两个哥哥尤其是大哥带着父亲四处寻医访药,最终,药物的功效敌不过癌细胞肆虐的速度,从发现病情到父亲去世,仅有短短的11个月。操劳了一辈子,终于苦尽甘来,迎来了本应幸福的晚年生活,父亲是多么不愿意这么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啊!期间,父亲经历了一次手术,7次化疗,喝了近7个月的中药。父亲一直表现得那么坚强乐观,为了配合治疗,一向有喝酒习惯的父亲毅然开始滴酒不沾,甚至在一度的好转期还偶尔打打篮球,拉拉二胡,以此娱乐身心。即使在去世的前几天,亲朋好友来看望他,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还好。
生命如此脆弱,人生往往无常。有时想想,人之于茫茫宇宙而言,只不过是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春生秋落,唯此而已。
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了。可父亲的坚强,父亲的乐观,父亲的豪爽,父亲的慈爱,依然历历在目。
愿父亲身在天堂,没有病魔的纠缠,远离尘世的烦恼,可以放心的吃他喜欢吃的肉,喝他喜欢喝的酒,拉他喜欢拉的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