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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邵寨方言中,严格来说,绷底板念做“捧地板”。“捧”在邵寨话中具有撑开、绷紧的意思。为何是“地板”呢?因为邵寨话中“地”读作一声,但是写出来就是三声的“底”。实际上,在普通话中“地”读作四声。
提到绷底板,懂的人自然秒懂,必然与课桌有所关联。
以前我就说过,只有学前班的桌椅板凳与一年级到四年级不同,那是一种米黄色的极为低矮的方便初入校园的小孩子们趴和坐的课桌与椅子。升级到一年级,课桌和凳子则是先辈们遗留下来的老物件。
说是先辈,因为课桌面上坑坑洼洼,沟壑纵横,大约受到了“鲁迅先生幼时上学事件”的深刻影响,桌面上不知道被谁刻了好些个“早”字。正如邵寨塬上源远流长的那句俗语——“念书的千家万家,成材的一家半家”,这些刻下“早”字的众多学生,据我所知,穷其一生,没有任何一人能达到鲁迅先生那个人生高度。虽然“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榜样。
这些课桌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到处都能看到“缝缝补补”的痕迹。拍一些影视剧,完全可以借给导演当做影视剧中的道具,根本用不着道具师傅进行做旧处理。比如张艺谋的《一个都不能少》,魏敏芝饰演的代课老师所在的水泉小学,正好搭配这样的老旧物件。
说是凳子,因为邵寨塬上只把有靠背的坐具叫做椅子,没有靠背的只能称为凳子。
课桌只有桌面,外加四条腿,为了加固这四条腿,桌面之下十几公分的地方利用榫卯结构添加了四条横木,用邵寨话来说,就叫四条“光光”。桌面一次性成形,往往中间高两头低,为何?因为整个桌面是由一棵粗壮的大树从中剖开做成的,邵寨人谓之“扯板”。大树呈圆柱状,扯出来的板也是微微向内弯曲,也就是说,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木料,节省木料,没有对其进行推平。
桌子很长,可以同时容纳四名同学趴在上面写字。
凳子呢,其实是一条长凳,有点类似于《红楼梦》中贾宝玉挨打后王熙凤命人抬其进屋的“春凳”,但远远不如春凳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既没有镂空雕刻,也没有镌刻花纹。长凳比课桌还简陋,没有那四条“光光”,只是一个木头面子,底下安装了四条木腿。
那时四个人共用一张课桌,一张凳子,课桌用来趴着写字,但屁股底下的凳子可就具有危险性了。一旦顶头和中间的同学因为回答问题或者上厕所、出教室等缘由站起身来,那么坐在那边顶头的人可要当心了,就像压跷跷板那样,凳子一头高高翘起,会导致仅剩的那名同学猛然间跌坐在地。上课过程中或者做恶作剧时经常发生此类情况,不防头的情况下,很是骇人,会疼痛,也会使得娇弱的女孩子放声大哭,然后迅速擦干眼泪,攥起拳头,于是教室内烟尘四起,尘土飞扬,上演“狮子搏兔”或者“猫捉老鼠”的游戏。同学们有拍手跺脚的,有出声叫好的,有鼓劲加油的,更多的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邵寨话称之为“看稀乎景”。于是如鲁迅先生在《孔乙己》里写的那样——“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桌面就那么大,四个人共同使用,如何划分“势力范围”呢?除了拿根毛线绑缚在桌面上,作为“三八线”。但是这个界线是移动的,不是很牢靠,于是有的人干脆拿出小刀,在桌面上划下一条真正的分界线。“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务多了不愁人”,反正桌面已经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脸上被无情岁月刻画了无数线条,再增添一道也就无所谓了。
但马上又面临一个问题,课本、作业本、练习本、文具盒该放置到哪里呢?这时候就需要借助那四条“光光”了,也就是“绷底板”。
前后两条“光光”间距也就是一个桌面的宽度,于是我们从家里拿来线绳、毛线,开始蜘蛛一般进行“结网”操作,当然没有那么精密和美观,其实就是借助前后两条“光光”搭建一个简易平台,方便把书包或者书本放置上去。
至于为什么我没有说到五年级,那是因为五年级那年东郭小学从邵寨中心小学接收了一批他们淘汰下来的课桌和凳子。课桌和椅子都是单人单用,并且课桌带有桌兜。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们彻底告别了“绷底板”的时代。
那是2002年的一个春天,犹记得当天天朗气清,阳光温煦,春风十里,杨柳多姿,我们拉上自家的架子车,班主任杨中奇带领一行五十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欢声笑语地浩浩荡荡地沿着大道从东郭小学出发,向着邵寨中心小学进发。
那天回来之后,语文老师杨中奇布置了一篇名为《温暖》的作文。我趁热打铁,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坐在右边的班花,也是我当时内心喜欢的一个女生借阅过去,很快指着其中一句话问我“好景不长”是什么意思。她袅娜娉婷,亭亭玉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现在回想,历历在目,宛若拨开云雾,仿佛昨日重现,但是屈指算来,已经过去整整21个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