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三年,粮票是最金贵的东西。
爸爸妈妈曾经议论说学校里的某位老师和夫人,身穿毛呢大衣,站在路边吃五分钱一个的胡萝卜丸子。那丸子也不是油炸的,只是煮熟的胡萝卜切碎滚成团,外表沾点辣椒面而已。
他们很有钱,可是没有粮票也买不到粮食。
有一次爸爸的同学路过淮南,爸爸妈妈请他来我家吃顿饭。吃的就是普通的家常饭,米饭或者面条之类的。吃完饭,那位同学说:我给你留下粮票吧。爸爸妈妈赶紧说不用不用,还害怕他掏粮票出来,赶紧推着他走了。
然后在收拾碗筷的时候,端起他的碗,发现碗底下面扣着二两粮票。
还有一次淮河发大水,很多村庄的房子只漏出一个屋顶。灾民纷纷出逃沿途要饭。我们学校的一位老师,用两个窝头换了灾民的一只老母鸡。爸爸妈妈议论起来,只说那位老师黑心。
饥饿的第三个年头,灾情渐缓,我们好像能吃饱了。按粮食计划,每月有按比例的白面,大米和杂粮以及地瓜干(生切晒干)。秋冬时还有鲜地瓜卖,用杂粮换,一斤杂粮换五斤地瓜。
春夏之交的一天,弟弟拿着一个白面馒头在啃,前排来了卖杏的了。我们一窝蜂跑去看,杏黄色的杏子躺在篮子里是那么的诱人。
有一些熟透了的杏太软,卖杏人怕被人们挑拣时挤破,就把它检出来单独放在另一个篮子的罩布上面,约有三斤左右的样子。
卖杏人看到了我弟弟的馒头,便张嘴和我们搭话:你们想要这些杏吗?
我们说:想要,但是没钱买。
卖杏人说:不用钱,你把手里的馒头给我,这些杏全给你们。
我和姐姐弟弟都呆住了,这也行?
我们三个人低声商议,最后还是顶不住杏子的诱惑,我们点头同意了。
卖杏人可能很饿了,被弟弟咬了两口的馒头他没嫌弃,高兴的拿走,杏子归了我们。
那时没有方便袋,买东西都是自带篮子来盛的。来不及回家拿篮子,我就用身穿的半身花裙兜着那些杏回家了。
我们兴冲冲的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炫耀,没想到一抬头看到爸爸黑着一张脸。
爸爸很生气。
他说:为什么用粮食换这个!?粮食是能救命的东西,杏子不吃也没关系。
他的处罚是让我们三个罚站半小时。
最后,杏子被我们全家分食了,按人头均分的。
我们三个没享受到优惠,还好,也没有被虐待。
现在想起,我们当年的交易还是很合算的,错就错在当时的粮食太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