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尴尬的七零后,碰上了大学毕业不包分配改革的第一年。大学合并风起,我们也被更好的学校给收了,名正言顺地是师范大学。我们所学的专业是当时比较热门,而对于学校来说,又是比较新的金融专业,刚出校园那会儿,很少有老乡回家乡工作,他们各有各的门路先后签约了市区的单位,有濒临停产的纺织机械厂,也有如日中天的大型国企。我的父母没有任何市区关系,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农民,我别无选择。班主任拍拍我的肩膀,“回去的人很少,你一定会有一个好工作的。”我也这样奢望着,我的父母甚至打算为我去建行铺路。当我兴致勃勃的去政府相关部门报到的时候,得到的是冷眼,还有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你们的档案还没寄过来”。幸而,不大的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境遇并不佳的七尺男儿。我们都不曾料想,即使大学毕业了,也不如当地的中专生求职方便,他们拥有的是过硬的技术,而我们空有满腹理论。妈妈不急不躁地说:“别急,找工作是这样的。”这个暑假,我把《林语堂绝妙小品文》读完了,厚厚的一本精装本读完的时候,依然杳无音信,眼看着父母为此托人找关系,已经把两千块钱的巨款打水漂了。妈妈似乎开始对“吃闲饭”的我有些微辞了。在窘迫的经济状况面前,残酷的现实让我抬不起头来。
同龄的表哥来借初中课本,当时他在农场的一个厂里,地位不错,只是效益不见好。而他已经有了养家之责。他有了“跳”的动机,因了那一次的富药厂(军队三产)招工,据说是招管理人才,只要高中毕业以上,先文化考试,再培训入职。职校毕业的他也是符合条件的,妈妈极力怂恿我去试试,文化考试没见他,周围有二十岁的小姑娘,也有已婚的少妇,一帮少妇有三十多了,坐在我身边,争相抄我的试卷,监考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我迫不及待地交了卷……
考试结果公布,我排第四,总算没丢大学生的脸。接着就是为期一周的专业知识培训,我第一次知道了所有药品都有“批号”,培训后的检查结果看来也不错,我被通知上班了。在我生日那天,下午一点进厂,接着进了无菌车间,去拍那一个个橡皮塞,一不小心把瓶子打破了,没拍几个,后面的又碰到了一起,流水线就是那么容不得人喘息。又换了一个车间,不间断的拿瓶塞,放瓶塞,药水不时地滴在双手上。凌晨五点,全身上下湿漉漉的,脱下无菌服,走出车间,深秋的寒意让人瑟瑟,忘了连续16小时工作的疲惫。和另一个女孩骑车结伴回家,没有路灯的乡间小路,时而有狗吠声,从未独自走过,都有些害怕,幸而也有月亮相伴,一路聊着,一路平安。
倘若我能坚持这样高体力,高频率地劳作一星期,我的前途也是会光明的。可在我早上还信誓旦旦一定要坚持的时候,当得知有一个更惬意工作的时候,我的精神彻底垮了,我在临上班前一刹那,决定放弃了,这一次的放弃,意味着,我真的失去了那一个可以完全自食其力而且充满希望的工作。
我其实很不会抓住机会,那时,直到现在,我都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