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早晨太阳还没升起来,却也不黑,田间地里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着,偶有裸露出来的垄畦背,星星点点的散布在田间,庄户人家如没要紧的事是不会冒着这样的严寒天气出门的,甚至在这样的极寒的早晨,鸟兽都不会轻易露面。
王老汉家的牲口棚里突然亮起了灯,随即王老汉撩开用塑料布包裹着的厚重的棉门帘走了出来,径直来到牲口棚下,王老汉自三年前买回这头骡子,一直悉心的照料着,王老汉已然把这匹骡驹当做家庭里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成员,王老汉轻轻的抚抚骡驹的脖子,骡驹也似乎有所感触的嘶嘶的打着响鼻,黝黑的鼻孔里冒出两串长长的热气,蹄子不住的来回踱着。王老汉架好骡子车,轻手轻脚的打开院门,把骡车牵出院子,转回身轻轻的把木门关好,牵着骡车朝着村外走去,脚下的咯吱声以及骡车的吱呀声悠悠的飘出去很远。
昨晚老伴说过让买煤的事以后,王老汉盯着灶膛里的火苗很久,忽然想起一个主意也许能省点煤钱,村北五六里路有一片树林,如果能捡一些树枝树干或者死掉的小树拉回来,那就能少烧一些煤了。也减少一些开支,攒下些钱来过年给孩子买件像样的衣服,孩子自去外面上学以来,身上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娃也是明事理的娃,嘴上虽没说,但是话里话外也让王老汉察觉出孩子的想法。王老汉这才起了个大早,就想着去碰碰运气。
村外的田间路本就不很平坦,再加上雪下的这么大,如果不是有几道歪歪扭扭的车辙印,还真有点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田埂了。骡驹走起来也是左摇右晃的,不像走土路那么顺当,王老汉本身爱惜牲口,所以一出家门口就没想着坐车,便一路跟着牲口一歪一扭的走着。王老汉被早晨的寒意刺的只打冷战,便下意识的往下摁了摁扣在头上的狗皮帽子,又抹了一把鼻子上就要滴下来的鼻涕,抬脚在鞋底上蹭了蹭手,从腰间取出旱烟口袋,拿出一根一支一尺来长的黄铜烟袋锅,摸摸索索着从烟口袋里挖了一锅烟丝交在左手,左手食指用力的往下压了又压。右手掏出半盒火柴,颤抖着掏出一只火柴棒,擦了几下也没擦着,直擦的火柴头上的磷几乎掉光了也没擦着火,于是悻悻的扔下又掏出一只磷头饱满的火柴棒继续擦着,一声呲啦响,终于擦出火花,一股淡蓝色的烟随着火苗的升起随即消失在空气中。火苗靠近烟锅口后王老汉赶紧吧嗒吧嗒紧抽了几口,确认烟锅里的烟丝燃起来后,火柴棒已经烧了多半截,王老汉习惯性的抖灭火柴棒扔在雪地上,深深的抽了一口下去,便有两条长长的白色烟柱从鼻孔里缓缓地冒出来。左手食指又轻轻的在烟锅上面摁了两下,嘴角露出一丝知足的笑纹。
骡驹已走出一大截,王老汉却也不急,蹒跚着跟在骡车后面蹒跚着走着。王老汉气喘吁吁的撵上骡车时已经到了树林的边上了,王老汉看了看雪地里除了偶尔留下的兔子和野鸡的脚印以外,看不到人或车留下的痕迹,心里踏实了不少,看来还没人赶在他之前来过。王老汉从车上拿出一把月牙似的刀,这种刀刀刃在内,刀背在外,专门适合从高处剌个树枝这类的活。王老汉满脸兴奋的提了提裤子,紧了紧杀在腰间的破麻绳。呸呸的朝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搓了搓,挥起刀开始剌起树枝来。树枝唰唰的从树干上掉落下来,横七竖八的躺在雪地上,王老汉只是自顾自的抬头找着能伸手够得到的树枝,一通挥舞,没一会,地上已经躺了一片大大小小的树枝,王老汉停下手中的刀,扭回头看了看,心想够一车拉的了,心中那种欢喜洋溢在脸上,就像突然从天上掉下两筐子煤那么开心,眼眸中似乎映着昨晚上灶膛里闪烁着的通红通红的火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