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把骡子拴在棚里后,佝偻着腰走到骡子跟前,爱惜的抚了抚同样有点老态龙钟的骡子,骡子的眼中像是闪过一丝丝柔弱的光,转过头王老汉搓过一铲草料,又从墙角的口袋里挖了半瓢黑豆倒进石槽,转身进了正房屋。
老婆子听到王老汉牵着骡子进了院,就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着饭菜,自那年孩子去城里读书以后,家里就只剩老两口和这匹全身棕黄色毛,只在肚子地下有两撮白毛的骡子了。老婆子把热好的饭菜端过来放在桌上,随手拿起扫炕笤帚走到老头跟前一把拽住胳膊自顾自的上下扫了一个遍,老头一语不发,只在扫炕笤帚就要碰掉嘴里的旱烟时,用手挡了一下,随即抄起马扎一屁股坐在炕沿靠近煤火的位置。煤火上被烧的乌漆麻黑的铝壶嘶嘶的响着,老头子刚坐定,老婆子就提着酒壶坐在对面往老汉碗里倒起酒来,一边倒酒一边嘟哝着:你说这场雪下的真是不小,不知道那大小子那冷不冷,今年的煤还没买下,这下好了,雪后这煤指不定要涨到什么天价呢,明儿一早你去前街小四那看看,还有没有煤,讲讲价,怎么也得比再来的煤便宜点吧?王老汉自顾自的端起酒盅,滋溜一口抿下去一半,随即发出一声长叹,也不知这声叹息是酒的原因,还是煤的原因。眼见着煤火上的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老婆子抄起水壶蹒跚着走到暖瓶跟前,掀起瓶盖就往暖瓶里倒,壶嘴和暖瓶口冒出的水汽径直升起,随即在房顶椽子与檩条之间消失不见。灶膛里的火旺的就像一团滚动的岩浆,映的老头的脸红彤彤的,像是年轻时结婚那天被人摸的满脸的鲜红一样。
老头端起蓝花大碗沿着碗沿吸溜了一大口玉米面粥,抄起筷子夹了一口白菜叶子塞进嘴里,吧嗒吧嗒的嚼起来。“插门没?”老头吆喝着,“丢不了你!”老婆子一阵的不耐烦。老头子随手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不紧不慢的剥起来,剥下的花生皮随手扔进灶膛里,引得灶膛里一阵小火苗骤然升起,又骤然的消失,老头的脸也在火苗映衬下一明一暗的闪烁着。
老婆子收拾完里里外外,坐在炕头脱下鞋,扭身上炕,钻进被窝里去了,老汉却自顾自的剥着花生喝着酒,看着灶膛里花生皮从白到红,再到黑,直至透明的过程直发着呆……怔怔的一语也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