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恭自青颐山下山时,师父曾告诫过他:万事万物,自有顺应天轨运转的真义。瀚恭在山上清修已久,无数铭记于心的道家经典在血脉里糅合,他明白随其自然无欲无求正是仙家处世精髓,遂当作师父传授的诸多领悟之一,谨慎地记在心里。
历练为期三年。师父说,闭门造车坐而论道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是无所求如仙家之人,也应远赴尘世经历世事,方才能悟得曾学过的那些听起来枯燥干涩乏味的道义。相反如若受滚滚红尘的种种欲望吸引,那正好说明没有学道的天赋,即使修得仙身,也会半途走火入魔。
佛家说,这样的人没有慧根。
瀚恭相信自己必然是有修仙的天赋的,否则他定然不会在青颐山上平心静气地待那么久。
只是天轨二字,他未曾悟通,究竟有什么深意。
初下山,瀚恭总觉得自己空怀道法无处施展,于是到处寻访,总算除过几只吸取邪魔之气长成的妖,为一方民众除害。也因此被几个城镇的镇民当作法力雄厚的得道高人,享受过众星捧月的滋味。
本以为这三年在尘世走一遭,看看世间人物,饮过人间水流,也就该回到青颐山上继续修道了。
经过一座城市的时候,正当黄昏,天色暗了下来。本以为能亲眼见识到书中写的“十里长街,华灯璀璨”的景象,看到在山上从未见过的捏泥人的老爷子、街头碎大石的卖艺人……可是谁知道这座城居然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街上看不见活人的动静,瀚恭的道靴踩在石板路上,咔哒,咔哒,这声音竟令人毛骨悚然。
瀚恭汗毛倒竖。这几乎是座死城,他抓紧了剑柄,屏气凝神,渐渐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怨念和戾气。
走过一间民房,陡然瀚恭被人按住肩膀,他大惊之下就要反手挥剑砍去,只听那人低声喊:“道长,快随我进来。”
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城中居民。他把瀚恭拉进房中,警惕地在房门处观望了一阵,这才回头对瀚恭说:“道长一定是初次到源州来吧,您有所不知,在这里只要天色晚了,就万万不能再出门了,唯恐妖怪盯上啊!”
“妖怪?”瀚恭来精神了,为民除妖本就是道者的义务。
那人摇摇头:“不可,道长定是在想把那妖物除去,可是此前来过无数道家高人,也都没能为源州解围,道长还是自保为重吧。”
竟有如此强势的妖怪么?“那……小哥可知究竟是何妖物?”
那人又摇头:“见过的人基本上都不存于世了。”
明哲保身,却不是瀚恭的为人准则。
那小哥留瀚恭在家中住了一晚。第二天瀚恭谢过好心人,走出民房,发觉城中终于有了些人气。
有人在击鼓鸣冤,瀚恭走到那人身边,刚想问问有何苦衷,旁边却有另外一人先开口:“李长丰,你准备好长生之法了?”
瀚恭愣了一下。长生之法?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妻受难蒙冤,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李长丰面容枯槁,脸色蜡黄,形体消瘦,瘦骨嶙峋。一看即知,他的生活必然以苦难为基调。
“两位乡亲……我乃青颐山上修道之人,初来乍到,不知这报官怎么还要带着长生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