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
凌达珺亦步亦趋地模仿着老乡们的动作,先用镰刀贴着垄土割除白芋的藤蔓,然后,抡起锄头用力地刨土。锄头翻飞之间,那些大大小小白芋便从疏松的土壤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一个个圆嘟嘟的,肥墩墩的,就像刚出娘胎的胖娃娃。随着白芋娃娃的出土,沁入凌达珺心田的,是那泥土的芬芳。可是,仅仅过去个把小时,他就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腿疼了。
然而,云烟雾幕之中,一团红晕正在轻摇慢动。她就像白纱帐里的新媳妇,羞红着花容朝着幔外悄悄探看。其间,一簇新生的光芒,利剑般地穿透了云山雾幔,斑驳地照射着大地。凌达珺仿佛置身于烈焰之中,煎熬并快乐着。
此前,“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那口号,喊起来,不过是振臂一呼。而今,凌达珺才真正感悟到了:“行动却是要伤筋动骨的啊!”
那些被阳光击碎的浓雾,飞舞着,旋转着,闪烁着,欢呼着,灿放着秋收的喜悦。先前的呢喃细语,也变得爽朗而清晰了。面对一个个矫健的身影,一朵朵舒展的笑脸,一双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凌达珺咬紧牙关,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锄头。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在他淋漓的汗水中悄然升腾。
地面的雾气离散了。这才显山露水,那大片大片的白芋秧,原来早已山高坡陡地堆满了田埂。凌达珺感觉到了疼痛,便放下了锄头,展开了手掌,那里已经血肉模糊。“难怪刚才猫咬似的疼痛。原来这刚磨出的泡儿,又被磨破了。”
但是,看到大家依然在忙乎着,他不好意思怠慢,便丢下了锄头,拿起了柳桠天成的三股叉,跟着老乡挑起那些被把打成梱的白芋秧。一捆一捆地摞在木轮车上,摞得像小山一样高了,便把它们整体地扎紧捆牢。一切就绪,队长一声呐喊:“小牤牛走嘞——”
那头憨态可掬的老牛,便乖乖地拉着牛车,叽里咕噜地走出了白芋地。凌达珺觉得自己就是那头小牤牛,于是,也老实巴交地跟在牛车的后面。来到了一个大大的打谷场,他又与等待在这里的老乡们一道,卸的卸,摊的摊,铺就了一片绿色的地毯。
“队长,白芋秧晒干了,做什么用呢?”凌达珺好奇打听着。
“白芋秧经过风吹日晒,干透了,再码成垛,留作耕牛的过冬食料。”启民队长郑重地告诉他。
凌达珺听言,举目眺望,远山,近树,桥梁,村落,十分地鲜明而耀眼:“原来,这些不起眼的农家活儿,看似随意,却没有一件无用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