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刃之剑
去年农闲时节我在省城跟着一个装修队干了三个月的活。
工地附近有个广场,如果不刮风下雨,每天晚上都有小区居民跳舞的,唱歌的,吼秦腔的,拿粗大的毛笔蘸了水在地板上练字的,免费辅导做眼保健操的……。饭后出去转一转也不失为单调枯燥的生活添加点佐料。
一天晚上我和小刘在广场上看一位盲人大叔拉二胡,后背忽然被人轻轻拽了一下,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叫丁原的老乡。
丁原和我同龄,是在小学一起念过两年书的,虽然住一个村子里,却各为生活奔波,平时很少来往,也就是在村里的红白事情上相遇了叫声老同学,打个招呼而已的那种关系。
丁原相貌平平,穿着普通,瘦削的脸颊上胡子拉碴,头发散漫无序都快掩住了耳朵,戴一幅黑边近视镜,脖子上围了一条半新不旧的驼色薄毛巾,显得半洋半土,不伦不类。
不等我开口,丁原一把握住我的手惊喜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真没想到来省城不久就遇上了老同学,这位兄弟是你的好朋友吧,俗话说请客不如撞客,走,咱们一起去吃个饭,我买单。”
我听了连忙推辞说:“老同学,怎能让你破费,晚饭我们吃过了,你来这边是干活还是……"
丁原说他是被亲戚介绍到师大工地上当包管的,今晚出来闲逛没料到就碰见熟人了。
盛情难却,在他再三邀请下,我和小刘只好跟他进了一家川菜馆。
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迎上来问我们坐大厅还是包厢,丁原板着脸说:“这还需要问么,当然是包厢了。”
服务员满怀谦意的笑笑,把我们领到一间包厢里坐下,取过菜单和圆珠笔推到我们面前,丁原也不推辞,拿起来一边划拉,一边问有什么好茶只管沏上来。
服务员说茶叶有铁观音、龙井、碧螺春,价格每杯分别是两元、五元、八元,问要哪一种。
丁原说:"每人来一杯碧螺春吧,菜暂时就点这些,不够了再照情况,顺便再取一瓶四星酒,一包黑兰州来。”
我心里暗暗嘀咕:这小子派头这么大,看样子在社会上混得春风得意,顺风顺水。看看小刘,满脸堆笑,用敬佩的眼神望着丁原,分明把他当成了心目中崇拜的偶象。
遇见这么豪爽大方的老乡我也感到特有面子,倘若事后小刘将此事对工友们一说,也会让我在同行面前增加不少的人气。
服务员接过菜单快速浏览一下满面笑容地说:“三位老板稍等,我这就去沏茶,菜马上就好了。"
丁原性格开朗,涉猎广泛,对人情世故,各行各业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谈笑风生之间,几个服务员鱼贯将菜端了上来,竟然摆了满满一桌子。
我忍不住说:"老同学,这菜你点的太多了吧,要知道我俩是吃了饭的。”
丁原满不在乎的说:“这有啥呀,金口银口,越吃越有,工地上的饭我又不是不知道,好多天吃不到一顿带有荤腥的饭菜,吃不了你俩可以打包拿去慢慢吃嘛!”
丁原饭量好,酒量大,对我俩略微客气一番就狼吞虎咽起来,那那吃相让我想起由张国立主演的《1942》里的饥民也不过如此。不足一个时辰,桌面上就风卷残云,杯盘狼藉。让进来添水沏茶的服务员看了咋舌不已!
丁原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站起身朝我俩笑笑说:“对不起我出去接个电话,是项目经理打来的电话。”说完站起身将手机按到耳朵边走了出去。
十几分钟过后也不见丁原进来,这家伙接个电话这么久,难道忘了我俩在等他。
服务员进来问我们再需要什么,她们马上就要打烊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我快速起身从包厢出来穿过大厅向外张望,马路上除了来往的车辆和陌生的行人,哪里还有丁原的影子。
服务员把我喊到收银台算帐,各种花销加在一起,竟然消费了六百多元。
“老哥,你那位老乡是个骗子吧,咋吃饱喝足就无踪无影了!”
我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这事本来够窝心了,要是再气急败坏吵吵嚷嚷只能让那些服务员笑话。我掏遍所有口袋只有三百多元,那可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最后借了小刘三百多元这才将饭钱开清了!
第二天一早我连班都没上就找到师大工地,值班人员看我脸生不让进去,我恳求说找包管有点急事。他指着不远处领着工人数扣件的一位高个女人说:“那就是工地上的包管,我给你去叫。”
“算了吧。"我有气无力吐出三个字,转身朝秋风萧瑟,落叶飘零的来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