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几年前父亲过世,母亲和我一起生活,相敬如宾。我们都特别喜欢话语。不同的是,她爱说个不停,我好静静地将要说的话写出来。她老往我耳朵里灌道听途说,但我只爱听跟年轻时的父亲有关的事。她说,父亲那时是乐天派。说完父亲,母亲少不了说起诸如记者遭遇之类令人发怵的故事,想要教育我:生活如警察,时不时给人一击,且乐此不疲。说到最后,她会说起她最喜欢的鬼故事。她知道很多鬼故事,其中有些还是她亲历过的。
“六姨七十六岁时,发心脏病死了。”她一次,两次,或许三次告诉我。来回地重复成了她的习惯。我从没把她的故事当真。“那时,她家在头顿,我们家在芽庄。有天我端菜上桌,竟然见六姨穿着睡衣坐在餐桌旁。她又白又长的头发,平时盘成髻,这回竟然散着,披在肩上,遮住了脸。我当时差点把端的菜碟掉到地上。我问她来这做什么。她不言不语,只是微笑,站起身,亲亲我,随后把我往厨房推。等我再转身看她时,她没了影。我见到的是她的魂。我随后给她家打电话,六姨父接的,说那天早上,她在自己的床上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