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年

我无意中低头看了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显示,发现今天竟是个有些特别的日子。6年前的今天是我大学开学报到的日子。9月是开学季,朋友圈里看那些读研的同学发着开学的状态,勾起过往回忆之余也时常让我感叹时光如梭。学校是一个大容器,有新人来,也意味着有旧人离开。

昨晚好友到上海看我,她今年刚刚从香港硕士毕业,在找工作。她说海外学历并没有想象中有用,今年就业形势紧张,虽然拿到了几个 offer 但自己并不满意。期间她跟我聊到,她有一个本科同学,后来去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留学,学企业管理,现在在哈尔滨的万达酒店工作,一个月工资到手两千多,我们都唏嘘不已。她最近一直投简历面试,说找工作的时候很容易怀疑人生,让我给她讲讲我刚毕业时候是怎么度过的。

2年前那段略微有些跌宕起伏的经历又重现在我的脑海。我在学校不算活跃分子,在一个学习氛围浓重的环境,我的大学生活并不丰富多彩,这给我留下不少遗憾,不过好在成绩一向不错。原本我一直打算继续深造,可是了解过国内研究生的学术环境之后,我不顾老师的反对放弃了保研名额,同样放弃了出国的打算,想先工作一段时间再去读书,这样更能知道自己需要学什么。

放弃读研之后,我投入了找工作的行列。参加校招的企业相对还是比较看重学校背景、专业成绩这些东西,我很顺利的就拿到了上海迪士尼的offer。结果迪士尼的工期拖得比较久,转眼七月底了,眼看别的同学已经正式工作了,我也按耐不住,决定回到上海重新找一份工作。

错过了毕业季校招,好工作所剩无几,而且还要和社会人士竞争,在这种情况下还想找一份专业对口并且自己喜欢的更是难上加难。我也放低过标准,尝试了其他行业,面试过苹果、迪卡侬这些不错的外企,不过提供的职位都不太理想;我看到那些高薪的招聘广告也心动过,想着大不了去做一名房产或者奢侈品销售,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再坚持一下。

到了8月中旬,现实已经多次向我发出红色警告,来之前卡里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再不找到工作连吃、住都成问题。最后我进了一家会展策划公司,虽然和理想有不小差距,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会展也算是旅游管理的一个分支,也算是从事了自己喜欢的行业。

工作好不容易定下来了,在上海找房子又是一个大坑。我被二房东骗过,虽然没损失很多钱,但是心里对这个城市多了一分失望。旅行的时候喜欢住青旅,可是平日工作还挤在8人间,早上上班前排队等洗手间,晚上听着别人聊天睡不着觉就不美好了。后来我花钱找中介租到了一个单间,虽然很小很简陋,但总算是真正安定下来了。

很多人一直为找工作迷茫,其实工作以后迷茫感并没有减少。就算你找的工作和专业有联系,学校里学的东西能用到的概率也很少,更别提换其他行业了。我和很多人一样,以毕业工作为人生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幻想着从此独立自主,和一群志向相投的伙伴们一起打拼,向经验丰富的前辈学习,在会议室铿锵有力地向总经理展示自己的工作成果,被称赞创意不错,指定这个项目由我负责。我渴望着从毕业开始,走向一条通往人生巅峰的路,实现我的理想,验证我读了那么多书就会比其他人强。

然而现实并不是这样。为了每个月举行的会展活动,我要打电话邀请嘉宾。虽然说出去感觉邀请世界五百强高管还挺高级,其实很多时候秘书都不会帮我转电话。我能发挥的空间很小,几乎不用分析数据,不用做PPT 汇报项目进展,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不断打电话邀请嘉宾。每个人其实都是一种产品,而我有时候连“推销”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我曾以为下班后和同事小聚,周末和朋友逛展览吃饭是常态。结果有的同事态度冷漠自己忙自己的,有的同事彬彬有礼但亲近不起来,有些人天天留在公司加班,有些人提前收好东西一到六点准时打卡走人,总之我无法走进他们的世界。

有时候我下班走在繁华的街道,看见道路两旁灯火通明,高档餐厅外面人群聒噪地排着队,身边有一对对恋人擦肩而过,心里会莫名的觉得空虚。我时常问自己:在上海工资也就只是够维持生存,工作也没有得到什么成就感,我到底在这干嘛?如果当时保研,现在依然每天上着课,偶尔还可以跟老师去旅游区调研,不用为生活皱眉,我的选择错了吗?

那段时间我心里有很多话,很多很多一闪而过的想法,可是那些话我都不能跟家里人说。每次给我妈打电话也只是说自己吃的挺好,工作不错压力不大,不用惦记。

我很迷茫,很苦恼,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小到大一直成绩优秀的自己,到了可以大展拳脚、实现抱负的时候,却混的不如人意。我明白刚毕业是应该脚踏实地从简单的工作做起,可是我不知道这样简单而重复的工作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看不清代表胜利的火把在燃烧。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一度让我找不到坚持走下去的理由,理想和现实的落差让我不知所措,但日子还得继续,所以每天准时上班下班,日复一日。

这样的生活在三个月后结束了。起源是一场旅行。

我热爱旅行,最初为此选择了旅游管理专业,虽然大多数人对这个专业的印象就只是导游和酒店服务员,但是相比于自己是否开心,别人的看法显得微不足道。我是个香港情结很重的人,香港的大学似乎在我心里埋藏了一粒种子,它慢慢发芽、成长,吸引着我前去。

2015年的国庆节,我顶着压力又一次去了香港。那时候我工作还不满3个月,每个月试用期的工资发下来真的只够交房租和吃饭,但我还是需要一场旅行,去那个最初让梦想发芽的地方,想明白一些事情。

有一天下午,吹起了台风。那时我正站在香港理工大学酒店与旅游管理学院的门口。风有些大,但当时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在教室里上课,然后演讲汇报自己的研究成果,最后成为一名优秀的旅游管理人才,引领行业变革,一幕一幕飞闪而过,但好像很真实,我沉浸其中,达到了所谓的心流状态,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雨伞已经被吹坏,雨不大,但已湿了半边身子。

回到上海以后我就辞了职。可能有些人觉得很玄,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很奇妙。但事实上很多事情都是不经意间想通的,很多重要的决定都是经历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后做出来的,人也常常在某个瞬间突然成长。

总之那个台风天的下午,我明白了只有对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才会不论狂风暴雨依然坚持。人一生也很短,就像那只伞,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风吹坏,我需要去追逐真正能令自己感到痴迷的东西,才算不虚度年华。后来看《悟空传》,里面说“至少我来过,我战斗过”,好像替自己说出了心声。

很多人以为我是找好了下一份工作才辞职的,其实不是。10月8号刚上班我就辞职了,只是刚好赶上两天后收到了另一份工作的邀请,时间间隔的比较紧凑。但这个先后顺序很重要。

紧接着我离开了上海,去了一个小城市,开始了不一样的人生。到这儿为止,这一小段刚刚毕业的经历差不多要划上句号了,但是在追逐理想的路上这只是刚刚开了个头。

这是一段真实的经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故事,主角只有我一个人,没有惊天动地,但是心里却曾波涛汹涌过。如果你也刚刚毕业,或者正徘徊在迷茫中,那么我希望你知道,你并不是一个人,大多数人都经历过这个阶段,但是要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然后和迷茫中的自己做个了断,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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