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家负责烧火做饭,根据农村的风俗,工人师傅们一般到下午3点左右要稍微歇息一下,喝点茶水,吃点点心,那时候的点心一般都是面条,馄饨,挞粿之类的。工人师傅们耗体力很大,要补充点能量,待师傅们吃好,这时候我也总是能吃上一小碗锅里剩下的,味道甚是不错。天色向晚,看不见干活了师傅们才收工,这时爸爸总要抬头看看云层,判断晚上会不会下雨。那时候没有广播没有电视也没有天气预报,爸爸就教我谚语“云从淳安,伞要当(拿);云从徽州,伞要丢”,意思就是说云往淳安方向飘去的,那就是要下雨要带伞,如果云从徽州方向来的,那就是不下雨,不用带伞。再或者“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意思就是说早上有朝霞的话,就要下雨,尽量不出门。晚上有霞光的话,第二天肯定是天晴,不会下雨的。
如果晚上要下雨就要预先盖上油毛毡或塑料雨布的,否则就要浇墙倒塌的。这都是老一辈人看云识天气的经验,有时候也不准或半夜突变。有一天,爸爸以为不会下雨就没盖,结果晚上三更半夜突然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爸爸妈妈赶紧起来,冲进雨里,赶到新房工地上,一人打手电筒,一人冒着大雨把塑料雨布盖起来,用大石块压住,回到老屋已然淋成落汤鸡。那时候又没有电热吹风机,只能用毛巾擦干头发,换身干衣服就接着继续睡。但从此落下头疼的毛病,我妈妈现在只要一吹到风,头就疼得厉害。
经过近一年时间的辛苦打造,新房终于落成,亲戚朋友都来贺喜。那时候大家都不富裕,有人拿钱,一块两块的,有人拿香烟老酒的,有人拿猪肉或爆竹的。筑墙师傅和木匠师傅在新房落成典礼上是最大的贵宾,帐房先生排座位时都要把他们排在正桌上,因而他们也会送上徽式中堂、轴、爆竹、蜡烛等“四色礼”以示祝福。舅舅,姑姑,姨家的就送大红丝绸被面,帐房先生都要用红纸写好字别上针挂在中堂上,火红的蜡烛映照在板壁上红彤彤的大红丝绸被面,一种欢快喜悦的气氛便欣然而至,各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意。
我爸还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江西老俵,送了一块匾额,当时价值不菲,据说要15块钱,匾额右上方写着“进法兄,大厦落成”。左下边落款“佛法贤弟携全家贺”,这块匾额一直挂在家里板壁上很多年,直到虫蛀不成样子了才摘下来。这是他们兄弟般情谊的象征,这份情谊对我影响很大。在对待朋友上要真诚,要相互提携,相互帮衬,朋友之路才可以越走越宽,否则只是酒肉朋友,泛泛之交。
还有爷爷的一个朋友从淳安陆家大老远赶来贺喜,虽然他们只送来了一张大红纸,但那份朋友情意一直萦绕在欢快的贺喜声中,爷爷视他为坐上宾,看见他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的欢快场面,着实让人心生欢喜,那种温情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说到新房子落成之际,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记录下来。在我家造房子时请木匠师傅取了两只大梁,这两支大梁是用两棵大树直接取出来的,本来非常大气畅亮,但在快上梁时,才发现有一只被人锯掉了,据在小学教书的G老师说,是恶人带着他老婆锯的,那天,G老师起大早赶去区教委开会,路过小溪边,听到有锯木声。便心生疑惑,谁这么早?在干什么?他于是循声靠近细看,在依稀晨雾中看见有俩人在鬼鬼祟祟地锯大梁,他马上上前制止,他们夫妻二人悻悻而逃,随后立马通知了我爷爷,待我爷爷和爸爸赶到时,为时已晚,有一只大梁已经被他们锯掉了。
我爸看了着实痛心,愤怒不已,当场就号淘大哭了,要知道这一对大梁花了多少人工和财力才能做出来。不知这恶人家居心何在,为何要干这么缺德的事。后来我妈回忆起这段往事时依然心痛不已,痛恨这家人本性太坏,做人做事太差,总是看不惯人家的好,在十里八乡干了不少坏事,为很多人所不齿,在当地名声极其不好。爷爷和爸爸后来找了村委和公社都无济于事,事情没有得到彻底圆满解决,自叹命运不公,无权无势,在社会上无以立足,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但房子不能等,需立刻安排木匠师傅,采取补救措施,找了木料在原来大梁上重新接上一段,用榫头卯上,牢度是没问题,但欠美观,一眼看上去没原先一根直接取出来的那样漂亮,这也算是美中不足了,遗憾是有,让我从小就对这家人不怀好意而敬而远之。可以说这是我家的奇耻大辱。今天谨言记之,是为了不能忘却的心痛。爷爷在世时,也曾多次教导我们要自强自立,奋发图强,否则会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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