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那年我八岁,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由于祖上的老屋里住了有七八家。我们姐妹仨渐渐长大,家族里就分给了我们一间房显然住不下了,而且叔伯妯娌都挤在一个祖屋内,很是尴尬。我父亲就和我爷爷商量要造新房子,于是我父亲便着手请人来砌塝打地基,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家的坦塝砌好后在一个漆黑的雨夜倾刻间崩塌了,非常让人难以置信,到底是地基没打牢,还是雨水偏多导致水土流失发生的泥石流?谁也说不清楚。关键是塌倒下去的石头还把门前人家的屋基毁了,人家也准备造房子的,所以他们家就不肯了,于是闹到家里来,我们都是苦命人家,拿什么来赔啊?只能答应人家塝可以重新砌,倒在他屋基里的泥土石块也可以给他清理干净,而他却不依不饶,双方未能达成和解。
事后他做出一个惊人且令人非常气愤的举动,他扛着钢钎跑到我家把我家灶台给拆掉了。我和二姐去灵山外婆家刚回到家,看到锅灶被拆,以为要重新砌灶台,还高兴的很,后来听爷爷说了原因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了晚上,一家人没地做饭,我妈便带着我们姐妹去那人家讨饭……今日想来那是怎样一种屈辱?那不是一件小事,是我父辈乃至我们姐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一件事,它让我看到了农村暴力的可怕,在我幼小的心灵感光带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每每午夜梦回,经常被梦魇惊醒!后来在父亲积极奔走下,通过RM公社的领导多次斡旋,两家人才和平调解。
不管怎么样,经过大家各方的努力,终于可以开始造新房子了。那时我们农村里都是造土坯房,土话叫土墙块,没有砖头的,确实也买不起。完全靠筑墙师傅把一筐筐一篓篓的土块吊上去,筑起来。特别是夏天那真叫一个挥汗如雨,他们都是脱掉衣服,甩开膀子加油干的,那种情形至今仍历历在目。
筑墙师傅一般是三个人,前后各一个,中间一个。筑夯土墙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一个吃力活,他要有一副墙板,为很厚实的木板制作而成,长两米高半米左右。其次是前面的墙头板,再就是有一根很细的,约一米长的圆木棍,用来支撑墙板的作用。厚重的墙板中间位置有一副拎手,中间师傅需用很大的力气把左右两边挡板提起来。然后前后两个师傅要快速的把墙夹拆掉,中间师傅提着墙板再往前移动,根据接头的位置调整好角度,此时前面的师傅要把细木棍抽出来再往前移一个墙板的位置,三人协调固定好位置夹好墙夹,用榫头卯牢才能放手。
确保稳固后就开始送土,倒土,低一点的时候就直接递过去给师傅,高了就要加一个人在上面吊上去了,趁送土这个间隙,后面的那个师傅必定要去用墙槌的平面去拍打刚筑好那面墙的接缝处,而且还要用水平尺去瞄一眼,查看墙筑得直不直。下面场地上需要两三个人负责挖土,装筐,递送,如果土块不够,还得雇人从外面有土的地方挑过来。这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为此我爸还专门雇了两个长工,专门挑土,那时候大姑爷,二姑爷,哑叔,还有爸爸的老俵他们都出了不少力,我们至今还念叨着他们的好。我那个时候年纪尚小,还未上学,就经常跑到屋基地上去,跟着堂奶奶一起刨土,递筐子,跑腿或者给他们端茶送水。
倒土要一层层的倒,切不可一下子倒太多,先倒上一层,师傅们便用墙槌稍尖的那头来筑,主要是让泥土充分粘合,结块,稳固。然后掉个头,用墙槌大且平的一头来筑,师傅们双手紧握墙槌的中间,用力的夯实土块,手握持部位都是光溜溜的,已经被老师傅的手磨平了。他们筑墙的那种高亢的槌击声和嘿呦的加油声,至今仍萦绕在耳。那种勤劳朴实的欢快声,听了让人非常兴奋和舒畅,觉得工人师傅们不仅在帮我家造新房子,还给当时只有八岁的我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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