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997】贤相裴度。2023-07-29

11、

  皇上想要前往骊山温泉,左仆射李绛、谏议大夫张仲方等屡谏不听,拾遗张权舆跪伏在紫宸殿下,叩头进谏说:“当年周幽王前往骊山,为犬戎所杀;秦始皇葬在骊山,国亡;玄宗在骊山修筑宫殿,而安禄山乱;先帝前往骊山,而享年不长。”皇上说:“骊山如此凶险吗?我应该去一趟,以验证你的话。”十一月二十一日,前往骊山温泉,即日还宫,对左右说:“那些叩头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

12、

  十一月二十七日,立皇子李普为晋王。

13、

朝廷收到刘悟遗表,议论的人多认为上党是内地,与河朔地区不同,不能批准。左仆射李绛上疏,认为:“兵机贵在神速,威断贵在确定,他们的人心尚未统一,才可以打掉野心家的计谋。刘悟死已数月,朝廷尚未处分,无论是京师还是地方,官员们都痛惜错失了时机。如今昭义兵众,必定不全与刘从谏同谋,就算有一半人拥护他,也还有另一半效顺朝廷。刘从谏并未长期执掌兵权,对士兵们既无威信,也没有恩情。又,此道一向贫穷,在此非常时期,必定没有优厚的赏赐。如今朝廷只需迅速在附近战区选择一位将领任命为昭义节度使,令他兼程前往就任,刘从谏还来不及布置,新节度使已抵达潞州,这正是所谓先声夺人。新节度使上任,军心自有所归属。刘从谏没有官位,用什么名义发布命令呢?假使他要阻挠朝命,将士们必定不肯跟从。但是,如今朝廷长时间没有处分,他们军中不晓得朝廷到底什么意思,想要效顺朝廷,则担心朝廷忽然把节度使授给刘从谏,想要跟随刘从谏,又害怕朝廷任命其他人,犹豫之间,若有奸人为之出谋划策,虚张声势,捏造一个赏赐的大数目,军士们观望,就更难指挥了。希望陛下迅速赐下裁断,先下一道公开敕令,宣示军众,夸奖他们一直以来的忠诚,赐给新节度使绸缎五十万匹,让他用来赏赐给将士们。接着,任命刘从谏一州剌史官职。刘从谏多少也得到一点利益,必定择利而行,万无违拒之理。假如他不从命,臣也以为不需要攻讨,为什么呢?臣听说刘从谏已禁止山东三州军士不许自藏兵刀,这足以证明他们内部并不团结,帐下想杀了他立功的人也一定会有。综合各方面利害关系,决无即刻把节度使授给刘从谏之理。”

当时李逢吉、王守澄已经计议已定,竟不用李绛等人的计谋。十二月三日,任命刘从谏为昭义留后。刘悟苛刻繁琐,刘从谏宽厚,众人颇为归附他。

14、

李绛好直言,李逢吉厌恶他。按惯例,仆射上任之日,宰相要亲自相送,百官站立两旁,中丞列位于中庭,尚书以下官员每月要去参拜。元和中年,伊慎为仆射,太常博士韦谦上言说这个礼仪太过隆重,把它除去了。

如今,御史中丞王播仗恃李逢吉的势力,与李绛在道路上相遇,也不回避。李绛引用过去的礼仪上言:“仆射,在建国之初为正宰相(同平章事只是“执行宰相职务”,不是名正言顺的宰相),礼数非常庄重。如果他不配在这个位置,那就应该授给别的贤良。如果朝廷任命他居此高位,岂能破坏规矩。乞请陛下让百官详细议定。”议者多赞同李绛的意见。皇上批准还是按过去的礼仪办。

十二月二十六日,因为李绛有足病,改任太子少师,到洛阳办公。

15、

  言事者多称裴度贤德,不应该弃之于籓镇之位,皇上数次遣使到兴元慰问裴度,暗中告诉他征召回朝的日期。裴度于是请求入朝,李逢吉之党大为惧怕。


  宝历二年(公元826年)

1、

春,正月二十四日,裴度自兴元入朝,李逢吉之党千方百计诋毁他。之前有民谣说:“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绯衣就是非衣,就是裴,裴度;天上有口是吴,吴元济。意思是裴度生擒吴元济。)

又,长安城中有横亘六个高坡,好像八卦中的乾卦,裴度的住宅在第五个坡上。张权舆上言:“裴度的名字与图谶相应,住宅又应了乾卦,不召而来,显然别有用心。”皇上虽然年少,却完全洞察这是他们诬陷诽谤,对裴度更加优厚。

裴度初到京师,前来看望的朝廷官员填满家门,裴度留客人饮宴。京兆尹刘栖楚附在裴度边上耳语,侍御史崔咸举杯罚裴度酒,说:“丞相不应准许当地地方官耳语。”裴度笑而饮下罚酒。刘栖楚心中不安,仓促告退。

二月九日,任命裴度为司空、同平章事。裴度在中书省,左右忽然报告说印信不见了。听到的人都大惊失色,裴度饮酒自如。过了一会儿,左右报告说在别的地方找到了,裴度也不回应。有人问他缘故,裴度说:“此必定是有官吏偷去在文件上盖印,追查太急,他就会把印投入水火之中,缓一缓,他自己就放回原处了。”人们都佩服他的见识和肚量。

2、

皇上自即位以来,就想要去东都,宰相及朝臣进谏的很多。皇上一概不听,决意必行,已经下令度支员外郎卢贞去打前站,修缮东都宫阙及路途上的行宫。裴度从容对皇上说:“国家设立两都,本来就是以备巡幸,但是,自从多难以来,这件事就荒废了。如今宫阙、营垒、百司衙门都已破败,陛下如果要去,应该命有司在较长的时间了慢慢修葺完好,然后才可以前往。”皇上说:“之前的人都说不应该去,如卿所言,不去也行。”

正巧朱克融、王庭湊都申请以兵匠协助修缮东都。三月二十日,皇帝下敕,说修缮东都太扰民,取消,召卢贞回京。

之前,朝廷派宦官赐给朱克融换季服装,朱克融认为布料疏薄劣质,扣留敕使。又上奏说:“本道今年将士春衣不足,乞请度支拨给三十万端匹。”又奏报:“准备率兵马及丁匠五千人助修宫阙”。皇上担忧,问宰相,想要派重臣前往宣慰,并索回敕使。裴度回答说:“朱克融无礼已甚,这是他死期不远了!譬如猛兽,自己在山林中咆哮跳踉,时间一久,自己就疲劳困窘,必定不敢离开巢穴。陛下不要派人去慰劳他,也不要求他放回敕使,只在十天半月之后,慢慢赐给他一道诏书,说:‘听说宦官到了你那里,行动不太方便,等他回来,朕自有处分。至于换季服装,有司制造时不太谨慎,朕也很想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已派人调查。至于将士春衣,从来就不由朝廷征发,都是本道自备。朕并不爱惜数十万匹布料,只是一向无此先例,不可单独给范阳。’他所声称要助修宫阙,都是虚话,如果要直接挫败他的奸谋,就说‘丁匠可以迅速派来,朕已令所在安排供应。’他收到这份诏书,必定仓皇失图,不知所为。如果要暂且表示对他的包容,也可以这样说:‘修宫阙的事责任在有司,不必派你的丁匠远来。’如此而已,不足以让陛下操心。”皇上喜悦,听从。

3、

立才人郭氏为贵妃。贵妃,是晋王李普之母。

4、

  横海节度使李全略薨逝。他的儿子、副大使李同捷擅自自领为留后,厚重贿赂邻道节度使,以求继承。

5、

  夏,四月十一日,任命昭义留后刘从谏为节度使。

6、

  五月,幽州军乱,杀朱克融及其子朱延龄,军中立他的小儿子朱延嗣主持军务。

7、

六月二十八日,皇上登麟德殿,令左右军、教坊、内园表演马球、手搏、杂戏。游戏到达高潮,有折断手臂、打碎脑袋的,午夜后很久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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