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22日 周六 阴 文/想想
人流涌动,白色的世界,一行人排好队,女生居多,她看了看,前面有五个女孩子。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医生穿着白色的衣服。
第一个女生坐在了凳子上,医生问:“做过手术吗?”
“没有。”
医生低头在她的体检表上写了几个字就示意她可以走了,第二个女生又坐在了凳子上。
“做过手术吗?”
“没有。”
医生在她的体检表上很快地写了几个字,紧接着第三第四第五个女生,相同的对话与动作。
现下快到她了,她的大拇指摩擦着中指上的茧,那是她幼时握笔姿势不对磨出来的茧。
她坐下了,医生问:“做过手术吗?”
“嗯。”她点了点头。
医生停下了手中的笔,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166号?”
“嗯。”
周围是寂静的,她还是感受到有很多人注视着她,那些看似无关的陌生的人,却有意或无意地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是想要我说下去的。她想。
“什么时候?”
“有好几年了。”
“什么病?”
……
眼前的对话似曾相识,两年前她体检的时候有一个医生也是这样问的。
有什么病呢?反正不是癌症,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
只是不知道它长在身体的哪个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会调皮地冒出来。
活了这么久,她有时会忘记自己是一个病人。
这些年,她急于摆脱病人这个身份,急于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一只会发光的萤火虫,而不是浑身溃烂的臭虫。
直到父母觉得她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龄,母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这件事一遍又一遍提起。
“你这样的身体,人家能看上你就不错了,别再挑挑拣拣。”
她听着母亲的话,觉得刺耳。
“我们农村人老实,城里人是瞧不上我们的。”
她第二次听母亲的话,好像已经没有那般刺耳了,嘴巴里嚼的饭变得苦涩,她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喝了一口水,饭才咽下去。
她从前最喜欢吃白米饭,饭桌上没有她喜欢吃的菜时,她就打上满满一碗白米饭,米饭放进嘴巴里,越嚼越甜。
干脆扔下筷子走人吧。她真想这样做。
“你听妈再说几句,人要认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配什么样的人,眼光不要太高。”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不是23岁,而是32岁,成了村里出了名的剩女,丢了她二老的脸。
她盯着桌上的半碗米饭,食不知味。
“那我就不嫁人了,省得害了别人。”说完,她把白米饭塞进自己嘴里吞了进去,离了桌。
父亲曾说,要吃饱饭,才能长大,才能打败怪兽。
体检抽血必须空腹,她肚子里没有饭,面对医生的询问已经用光了她最后的能量。
她从帆布包里抽出一本书,放在房间外靠墙的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前面还有人排队做心电图,她抬头向左看去,正好能够看见刚刚那个医生。
她没看清医生的脸,那会儿问完话只顾着看他的手了,想知道他在体检表上写了什么字,不过字也没看清,她不敢认医生的字。
这么大了,她还是怕看医生。
怕他们突然变严肃的神情,怕他们一两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166号……”
又轮到她了,她站起身,捡起那本书,书的封面上有几棵树,原来是《星火》。
她想起了前不久她沿着小溪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快到桥上时,她和京京在黑夜里看见了一群发光的萤火虫。她们唱着《夏天的风》,吹着夏夜温柔的风,朝着打着双闪的车走去,前方,有人举着一面星火的旗帜,一只萤火虫飞向了那面旗帜,多么微弱又迷人的光啊。
要是我能成为那只萤火虫就好了。她做梦都想。
她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把书放回袋子里,走进了最后一间诊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