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尽管睡意朦胧,仍能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听到雨打在瓦砙上叮叮咚咚的声响;凛冽的西北风猛烈地袭击着窗户,仿佛要破窗而入,玻璃颤抖着发出晃荡晃荡的声响。
一连几天,气温都在零度以下。看不到春天的脚步,闻不到春天的芳菲,但从时令上讲,春天已经来到了。
今天,是辞旧迎新的大年初二,按照传统的风俗习惯,我要到舅舅家拜年。
自从母亲出世,我和舅舅很少来往,加上舅舅又搬到武汉住,以为再也不用到舅舅家拜年了,谁知好久不联系的姨妈捎话给我:“你眼里还有没舅舅?哪有外甥不给舅舅拜年的道理。”一席话说得我无言也对。
为什么要过(拜)年呢?我突然问起这样一个幼稚的问题。如果今天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我一定睡个懒觉,然后静坐在时光深处,看几片闲云,翻几页旧书,听几声鸟鸣,多么逍遥自在,何苦顶风冒雨,拜那个所谓的年呢?
不知道像我一样不喜欢过年的人有几个,相较于鞭炮的狂轰乱炸,我更喜欢在内心修篱种菊;相较于烟花的绚丽绽放,我更喜欢生活的平淡如水;相比于酒筵歌席的觥筹交错,我更喜欢亲友间的推心置腹。
虽然内心抵触拜年,但到了舅舅家,还是抖擞了一下精神,强作欢颜,说了几句“拜年话”。
舅舅是远近闻名的房地产开发商,资产数千万,每次给舅舅拜年,我这个穷光蛋总觉得低人一等。我知道这是心理作怪,但就是无法消除这种自卑感。
舅舅家今天高朋满座,大家嗑着瓜子,聊着天。毕业于上海财经大学的表弟和几个亲友说起股票的涨跌;毕业于福建医科大学的表妹说起医疗改革的事;充当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表哥和大家探讨教育方面的事。我这个文盲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坐在那里干着急。
午饭过后大家开始打麻将,我没有参加到这场轰轰烈烈的麻将大战中,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坐下来。从来不抽烟的我大口大口地抽着烟,看着寂寞一寸寸地燃烧。
小时候到舅舅家拜年,表弟总是带着我到村子里转悠,讲着他们村子里许多有趣的人和事。再有趣的,村子后面有一座山,山里面有一片小树林,一走进那片神秘的树林,便再以找不到回头路。我们东逛逛,西瞧瞧,在他家一住就是好几天。
如今到舅舅家拜年,像赶过场似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越快越好!
从舅舅家出来,我没有走那条平坦笔直的马路,而是选择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这条路二十多年没走过了,当年大人们总是用自行车驮着我从这条路到舅舅家,而我总是暗暗记下每个村庄的名字、每条小路的特征。上初中那年,终于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独自到了舅舅家。那一刻感觉自己长大了,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踩着深深浅浅的回忆,我在这条路上流连徘徊。路还是从前的路,一直延伸到记忆的深处,只是我却不知道这份亲情还能延续多久。也许,不是我不想拜年,只是我想要的那个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