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捷径首次光临娱乐街，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她看见街道两旁的店面闪烁出七彩的光芒，问谢顶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都采用彩色灯泡来装饰土墙。
谢顶问她：“你没出来玩过？”
“没有，我第一次来这里。”
“难怪你不知道这是消遣的地方。”
“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消遣？”
“当然了，要不别人来这里干什么？”
向前面走了一段路，谢顶分别指着左右两边的酒吧和卡拉OK厅，问她想唱歌还是想蹦迪。
目前为止，她还没去过酒吧，但曾经跟混混去过露天大排档吼过几次歌。
她问谢顶：“哪个地方更好玩？”
“两个地方都好玩，”谢顶说，“就看你怎么玩。”
“那你决定吧。”
于是，谢顶就选择了酒吧。他选择酒吧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里面人多，而且还可以趁乱到处摸。把整条街都走完之后，他带着曲捷径进了一家名叫亮晶晶的大酒吧。
他之所以选择这家酒吧消费，主要因为老板是他的好朋友兼黑道上的合伙人。每次只要他带朋友过来捧场，老板就会给他安排一个私密空间。让他们在里面放心交谈，还免费送上最名贵的香烟和酒水。
酒吧里的工作人员都对他敬畏三分，每次看见他就像看见古代的皇上一样，纷纷涌上来伺候他潇洒。
今天也不例外，他一进门，就有保安上前问他来了几个人。
“就我和她。”谢顶指了一下身边的曲捷径，对他说。
“那你们是去密室里谈，还是在大厅里看热闹？”保安问。
谢顶看着曲捷径，问：“你想在大厅里蹦迪，还是想去包厢里玩？”
曲捷径没蹦过迪，当然想留在人群中扭扭屁股。但是一想到自己今天是来谈业务，只好选择包厢作为玩乐的地方。
“有眼光。”谢顶赞她一句，然后就在保安的带领下向二楼走去。
保安带着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就上了前往二楼的台阶。从一楼到二楼只有几个阶梯，但那保安却带着他们走了老半天，才到了二楼的平台。
后来，曲捷径才知道当时密室里有人。保安私下发了条短信，让那里面的人赶紧撤离。
她对此很困惑，问谢顶：“既然里面有人，为什么他还领我们进去呢？”
“因为那是我的专用空间。”
谢顶说，只要他想去密室里玩。就算当时里面有人，酒吧也要及时为他清场。
“你的面子这么大？”曲捷径第一次见识手握权力的优越性。
“一般般，算不上有面子。”他说，“真正有面子的人不在这里玩，而是到更高级的场所消遣。”
“林巴市还有比你更有面子的人？”
目前，谢顶就是曲捷径见过最大的官。她原以为公安局长就是林巴市最厉害、最有说话权的人物。当她听说这城市还有比他更有面子的人，就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了。
“林巴市比我有面子的人多着呢，我在这里只能算小人物。”谢顶并没因为曲捷径的无知有所隐瞒，而是选择实话实说。
“你在他们当中只能算小人物？”
曲捷径意外之余，问他，“那些比你有面子的人都去哪些地方玩乐？”
“他们玩乐的地方可多了。”他想了一下，说，“一时半刻，我也说不完。”
“比如说？”曲捷径让他举例说明一下。
“高级洗浴中心、高级会所、高级歌舞厅等等。”
“林巴市还有这么多高级的地方？”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另外还有你想象不到的地方。”
聊完高级会所，曲捷径又打听什么人物会去那种地方消费。
“有钱人、有权人。”
“具体是哪些人？”她问，“你能不能说两人的名字来听听？”
谢顶当然不会乱说人名，真要是这么干的话，他以后就没法在圈子里做人。于是，他就以喝酒来打断她的好奇之心。
“来，喝酒。别光顾着说别人的事，我们应该谈谈我们的事情。”
曲捷径这才想起自己来见他的目的，于是赶紧把随身携带的文件拿出来。让他仔细阅读一下内容，并看看哪个险种更适合他当下的状况。
但他却没什么兴趣，接过资料翻了一下，就放到了沙发上。
“你怎么不看呢？”曲捷径问。
“保险的事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可是，我们今天就是出来谈保险的呀。”
“我们今天出来主要是玩，不急于签单。”
谢顶停了一下，又说：“只要你陪我玩开心了，签单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真的？”曲捷径天真地问，“那我怎么做，你才会开心呢？”
他哈哈一笑，然后拿起一瓶酒，对她说：“让我开心很简单，你只要陪我喝酒就行。”
喝酒对于曲捷径这种从小就混社会的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她什么也没说，就从谢顶手上把酒拿了过来，然后说：“那我今晚就陪你喝个痛快。”
“你能喝吗？”谢顶以为她逞能。
“放心吧，我能喝。”
为了展现自己的喝酒能力，她拿起酒瓶就灌了半瓶下肚，然后咂了一下嘴巴，说：“这酒不错，喝起来挺有感觉。”
谢顶一下就看呆了，良久，才问她：“你经常喝烈酒？”
“偶尔喝一点，不是经常喝。”
“看你喝酒的姿态不太像新手。“
“我没说自己是新手，只是不经常喝这样的高度烈酒。”
她跟小混混玩的时候喝的都是啤酒，但也偶尔喝一点烈酒，不过那样的机会不多。她手上这种好酒，一年到头也难得喝上一回。
“按你这个酒量来看，至少喝过好几年了。”谢顶惊叹她的酒量之余，又问她除了喝酒之外，还会玩什么花样。
“你指的是什么花样？”曲捷径有点懵。
“比如说，你空闲的时候去哪里玩？”
她没来林巴市之前，除了经常逃课跟混混喝酒之外，就是玩一些莫名其妙的游戏。虽然那种游戏很刺激，但她却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
所以，她只好说：“我老家没什么好玩的地方，除了到街上晃几圈，就是喝几杯啤酒解解闷。”
“你不玩游戏吗？”
“不会玩。”
谢顶瞟了一眼她头顶，意味深长地说：“按理说，你不像不会玩游戏的人。”
“此话怎解？”
“像你这么时髦的人，不会不懂玩游戏。”
曲捷径有点不明白，就让他有话直说。
但他却说：“算了，我们先喝酒。”
于是，两人就这样喝了起来。两瓶烈酒下肚，曲捷径还没发晕，谢顶就有点飘飘然了。
他带着醉意问曲捷径：“你会猜码吗？”
“猜码？”曲捷径问，“怎么猜？“
“就是这样猜。”谢顶为了说明情况，伸手给她做了示范。
看了谢顶向她演示的猜码游戏，她才知道那是她在老家跟小混混玩的小把戏。还没认识混混前，她对那种游戏一窍不通。但跟那群二流子混了一个月之后，她就把那小把戏玩得出神入化了。
她一直以为只有老家人才玩那套小把戏，没想林巴市的官场人物也玩这一套。
一想到自己有幸遇上同类人，她就高兴地跳起来，说：“会呀，怎么不会？这游戏我都玩烂了。”
“那我们玩玩吧。”
谢顶说完就喝了一口酒，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朝她喊起来：
“来一狗狗，爸妈来呀。”
他一喊完，曲捷径马上就伸出尾指和食指，接道：
“狗鞭短小，虎鞭长呀。”
刚喊完这句，谢顶就停下来，问：“你刚才怎么喊的？”
她呵呵一笑，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谢顶听完大笑，问她：“这是谁教你喊的码？”
“没有谁教呀，我的朋友都是这么喊的。”
“我跟别人猜了那么多年码，怎么就没听人这么喊过呢？”
曲捷径也说不上来，只好说：“也许我老家的玩法跟林巴市有点不同吧。”
“有点意思。”谢顶笑了一下，又开始玩起来。
猜码前，他又喝了口酒，然后伸出四根手指头，大声喊道：“今晚好呀，今晚好。今晚喝醉，一起睡。”
曲捷径一愣，呆了好一会，才接上一句：“局长醉，局长醉。局长醉了，我来睡。”
谢顶一听，赶紧叫停，然后问她：“你刚才怎么喊来着？”
“你没听见？”
“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曲捷径只好又把刚才那两句话喊了出来。
谢顶听了大喜，握紧她的手说：“真是同道中人啊。”
“什么同道中人？”曲捷径有点不明。
“我们性情相同，真是难得的知音。”
曲捷径没看出自己和他有什么相似之处，就实话说自己没发现两人的相同点。
“我们连猜码都能猜到一块，这样还不算知音？”谢顶问她。
“这也算知音？”曲捷径说，“要是这么算的话，我在老家的知音就数不胜数了。”
谢顶一追问，才知道她喊的那些话都是她从混混那里学来的油腔滑调，根本不是为了迎合他而自行创造的喊法，而是她储存在脑子里的旧存货。只要有需要，她可以随时调出脑袋里面的内容出来应付各种场合。
了解真相之后，尽管有点让人失望，但谢顶还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一轮猜码游戏玩下来，他就甘拜下风了。
喝完桌上几瓶酒之后，谢顶要去一趟洗手间。他问曲捷径：“你要小便吗？”
“我不需要。”
“那我去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他走了之后，曲捷径又把剩的半瓶酒喝完了。但她感觉还不过瘾，想叫服务员再拿几瓶进来。开门出去一看，门口没人。
“怎么没服务员呢？”她只好又坐了回去。
谢顶上厕所回来，看见她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问她是不是还能喝。
“我想叫服务员再拿几瓶酒过来，但开门出去没看见人。”
“你还能喝几瓶？”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喝几瓶，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再来几瓶肯定不成问题。于是，她就把话跟谢顶说了。
“你喝不少了，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谢顶提出质疑。
“没事，我感觉跟啤酒差不多。”
那酒不但度数高，而且还老贵。要不是老板免单，谢顶都没法买单。他看了一下时间，说：“要不我们别喝了，换个游戏玩吧。”
“你想玩什么游戏？”曲捷径环顾一下四周，没看见好玩的东西，又说，“这里面没什么可玩的东西。”
“我们换个地方玩。”
“你想去哪儿玩？”曲捷径问他，“现在几点了？”
“时间还早，我们还可以玩一段时间。”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曲捷径有意识地往他手机上瞄了一眼，看见时间不早了，又想起保险的事还没一点眉目。于是她又拿出那些资料，让他认真看一下。
“不用看了，我都知道。”他把文件袋放到桌上，让她想想去哪里玩比较合适。
“你先看看保单，我们再讨论去哪里玩。”
“不用看了，我全买了。”谢顶让她把那些文件收起来。
出门前，吴志为她准备了十几份保单，让她看情况随机应变。
所以，她问谢顶：“我们公司有十几个险种，你都买了？”
“买了。”
曲捷径有点不敢相信，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没错，我都要了。”他重申道。
“你没说笑吧？”
“我说真的。”
这可把曲捷径高兴坏了，马上就拿出保单让他签字。
“不急，我们先玩了再签。”
“你先把单签了，我们再去玩，”曲捷径担心他变卦，自己白高兴一场。
而谢顶却不愿意先签单再玩，坚持先玩了再签。
曲捷径拗不过，只好听从他的安排。
“好吧，你想去哪里玩？”曲捷径把资料放回文件袋，问。
“我们出去后再说。”
然后，他开门通知了服务员一声，就拉着曲捷径走了。
走出酒吧，天空下起了小雨。曲捷径突然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晒在集装箱外面，就有点焦急起来。
她对谢顶说：“下雨了，我晾在外面的衣服还没收呢。我得赶紧回去收衣服了。”
“你为什么把衣服晾在外面？”
曲捷径迟疑一下，就把自己住集装箱的事说了出来。
“那里面怎么住人？”谢顶听说她住集装箱，着实吃了一惊。
”没办法，公司就提供这样的宿舍。我要是不住里面，就没地方可住了。”
“你不会去外面租房子吗？”
她拍着空瘪的裤兜，说：“我要是有钱，还用你说呀？”
接着，她又抬起手上的文件袋子，对他说：“我下个月能不能租房子，就看你了。”
“行，等会再说吧。”
曲捷径记挂着晾在外面的旧衣服，就催他快做决断。
起先，谢顶想带她去酒店玩，但仔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有点操之过急。
他左思右想一会，就说：“算了，不玩了。今天有点晚了，下次再玩吧。”
“你不是说不晚吗？”
他看了一下飘着细雨的天空，说：“天下雨了，我突然觉得该回家了。”
“既然不玩了，那就签单吧。”曲捷径把他拉到一个避雨的地方，又把保单拿了出来。
没上酒店玩游戏，谢顶是绝对不可能签单的。不过，他不好意思明说，就找借口说自己今天喝得有点多，脑子不清醒。等明天睡醒后，再让她把保单拿到自己的办公室面谈。
曲捷径赚钱心切，非要他签下一单不可。
谢顶找她出来吃饭只想玩点新鲜感，根本没想过买保险的事。没想她真把自己当成贵人，硬拉着他买份保险才肯放手。
若不答应签单，曲捷径就不放他离开。要是按她的要求签单，自己又没占到一点便宜。这种没好处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对曲捷径说：“我现在头有点晕，你先把资料给我带回去看看。等我仔细阅读之后，再打电话给你。”
曲捷径还是不愿意，对他说：“你说玩开心了就签单。我陪你玩了这么久，你总该签一单吧？”
“是呀，我是这么说过。不过，我还没玩开心。”
“你还想玩什么？”
他又看了一下天，说：“天气不太好，暂时玩不了。”
“你到底要玩什么才会开心？”
“玩，”他指着天，说，“天公不作美，今天不适合玩那个游戏。”
然后他又说：“你不是要回去收衣服吗？”
“你签了单，我马上就回去收衣服。”
“你先回去收衣服吧，签单的事明天再说。”
谢顶说完就要走，但曲捷径拽住他不放。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摆脱困境的时候，他老婆突然来电话了。
他像是抓住救生圈一样，赶紧按下接听键，说：“老婆，我这就回来。”
结果话没说完，她老婆就在那边骂了起来：“狗日的，你死到哪里去了？我叫你早点回来看孩子，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在家吃泡面，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老婆的声音很大，尽管他没开免提，曲捷径也听得一清二楚。
谢顶无故被老婆骂了一顿，一气之下就说：“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你说什么？”老婆怒骂，“你再说一遍。”
谢顶虽然很憋屈，但他不敢在公共场合跟老婆对骂。听见她大骂，他赶紧挂断了电话，然后对曲捷径说：“我老婆骂人了，我得回去了。”
“保单的事怎么办？”紧急时刻，曲捷径仍不忘自己的人生使命。
“我先拿资料回去看一下，觉得没问题再联系你。”
他就这样拿着曲捷径给的那份吵架险向雨中奔跑而去。
“你想好了就尽快联系我。”曲捷径跟在她身后一边跑着，一边喊道。
“行，我明天就打电给你。”
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刚好路过一个垃圾桶，顺手就把曲捷径给的资料一把扔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