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了黄灯老师写的《我的二本学生》。读了两、三章之后,照例想放下书本,舒展四肢,仰天大睡;但是,转念一想,一旦放下,就很可能像平时一样,很难再捡起来读完了;想想黄灯老师写这本书的起因——她在读到学生一篇题目为《风》的作文后,就一直放在心上,虽然她随即就行动起来,帮助这名学生走出了她在作文中所写到的困境,但是她仍然没有放下这件事情,并由此进而想更多地走近她的学生们,了解他们的学习、生活、求职、工作、心路历程、人生发展等,并尝试从他们的原生家庭、个人经历、自身努力、转折机遇、时代语境等方面,还原出多维度的、有骨血的、鲜活的一个个学生个体。正因为黄灯老师如此“放不下”,才有了这本《我的二本学生》,我也多少受到她的一些鼓舞,不想放下这本书,想好好地读完。
黄灯老师是70后,她的学生们是80后和90后。一个个学生像一个个小点;由一个个小点带出了由学生、家庭、学校所组成的面;20年变迁的时光,像无形的大手,把这个面建构成了不同的体。
每一个看似微小的学生个体,其实牵引出来一个个家庭、一个个村子、一个个城市。每一个学生个体不仅仅是时代的产物,他们更应该是时代的创造者。
读完这本书,觉得书中的学生们对自身是时代的产物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对自身是时代的创造者也没有什么意识。
可是,这样置身事外的阅读和这样随随便便做出来的评判,都太轻率。
如果我能够细读黄灯老师笔下一个一个的学生,如果我能够与他们共鸣,那么,我也曾和他们一样,在通过高考的独木桥前,一心只读圣贤书,忽视了一个人到底应该储备什么力量来直面真实的生活;也和他们一样,为了谋生而迷茫地工作,过着看不到前途的人生;也仍然和沉默的绝大多数一样,在密不透风的现实里面,负重前行,深感卑微而又无力。
平凡如我,也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同时也在认真地、沉默地书写着这个时代。
早上醒来,想着今天我可以在非常狭窄的一方天地里面做一点什么?一边失望、抱怨,又一边打起精神来、继续努力,是如此的虚幻又如此的真实,虚幻到如同在两端都高悬于天空的钢丝上行走,既看不到来处,也无法预知前路;真实到每走一步都牵扯到身心的疼痛或者麻木。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当然仍有一个方向,但是总觉得有那么多“无形的大手”,随时把一个渺小的自己抛掷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境地。
不同的人读黄灯老师的这本《我的二本学生》,一定会读出不同的版本。关注教育的人应该可以读到在教育中,老师和学生的挣扎;关注社会的人应该可以读到农村、城市、社会的问题;关注人的生存状况和发展趋势的人,应该会找到一些真实的素材来进行研究。
“这个世界还会好吗?”只要有人常常问问这个问题,这个世界应该就还不会那么糟。
昨天在书店待了一个下午,只是翻了翻一本无意中发现的小书《skmt:坂本龙一是谁》。记得其中有这么一个小故事:坂本龙一听说蒙古国有一位“蒙古第一”的巫师,她是一位老婆婆,她住的蒙古包里没有通电,更没有电话,如果想要问些什么,就只有自己一路跋涉去那里和她见面。坂本龙一带着他的问题“这个世界会灭亡吗?”,千里迢迢地赶去和老婆婆见面,得到的回答是,两年后蒙古的总统会有变,她清楚地说出了名字,说那个男人个头矮,交际广泛。不过,现在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政治家。她也不清楚世界是否会灭亡。神的启示就只有这些。
对于巫师老婆婆来说,所谓世界也就是草原,也就是蒙古了,应该不会有地球这种“模糊的意识”吧。
回到黄灯老师的《我的二本学生》,她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如此用心地关注着讲台下的学生们,这样的关注不仅仅停留在课堂里,而且延伸到课堂外,她想知道讲台下的学生为什么会呈现出当时的状态?他们的文字背后的故事是怎样的?他们是在怎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又独自走过了多么漫长的心路、他们为了走入真实的生活做了哪些努力和准备、他们离开校园后的发展轨迹是怎样的?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做一些努力和尝试吗?我们的努力和尝试可不可以从严丝合缝的现实的茧里打开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有没有可能出现更多的可能性……
她在《我的二本学生》中,用纪实的文字细致描画出了她所任教的二本院校的学生们。她除了冷静地记录之外,也用饱含深情的笔写下了这样的句子:“二本院校的学生是最能倾听到祖国大地呼吸的年轻群体。他们的信念、理想、精神状态,他们的生存、命运、前景,社会给他们提供的机遇和条件,及他们实现人生愿望的可能性,是中国最基本的底色,也是决定中国命运的关键。”
我想只要还有像黄灯老师这样的人在,只要还有人可以真实地描画出一个一个平凡的生命的真实样子,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太糟。
虽然“这个世界”和“不太糟”这样的词语仍很“模糊”,但是,只要我们不仰天大睡,只要我们不放下,就仍有把模糊的边界描画得更清晰一点的可能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