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每个人都想圆满没有遗憾
下午茶沃德约他去公司的咖啡厅，说有事跟他说。好吧，他只好推掉锦心的约会，来到咖啡厅。
沃德早就等在那里了。见到他来了，帮他点了一杯白开水。
“少爷，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钟泽炜喝着白开水，吃着甜品。
“关于你父亲的事。他其实没死，他”
“我知道，他不但没死，我还跟他打过很多次照面。对吗？”
沃德一脸茫然，好奇着钟泽炜是怎么知道的。只见钟泽炜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在钟妈的照片底下，抽出一张合照。原来是他自己在钟妈的房间里发现的。这张照片应该是钟妈留着的最后一张合照，才会收藏格外谨慎。
“你说，这个世界多会开玩笑，很多悲剧到头来都是老天爷在逗你玩。人呐，都很渺小，斗不过天灾，躲不过人祸。你说呢？”
“是啊，太搞笑了。少爷你不想跟他相认吗？”
钟泽炜连连摇头，“何必多生牵扰。”
他带着锦心回中国见苏爸苏妈，算是正式拜访了。锦心的记忆也一天天恢复，他每天都极力安抚锦心的情绪。完全康复的时候，锦心两天没理他，把他吓得在锦心房间门口站岗了50小时，好话说尽，才听进去点。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但人都是感情动物，尤其是中国人，特别喜欢合家团圆。现在只差一个钟妈了，她会在哪里？过得怎么样？钟泽炜体会到当年钟妈思念他的心情。最初希望她过得好，最后希望她平安就好。她是因为他才被迫离家的，等她回来了，他一定不会再让她吃苦受累了。
他带着锦心在中国四处游荡，其实他想遇见她。
他跟苏妈讲了这件事，苏妈当晚就跟苏爸商量，旅游全国的事，顺便找人，苏爸同意了。
有缘的人，多远都会走在一起。经过苏妈这么折腾，只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就找到了一个特别像但苏妈又不敢肯定的妇女，只能钟泽炜来辨认。收到消息的钟泽炜直接从公司去机场，都没有顾得上跟锦心说一下。
下飞机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个小地方。朝着苏妈指的方向望去，他只需一眼就确定，那人不是像，就是钟妈本人。钟妈正在街头卖菜，身上没有昔日的女王光环，乡村气息特别浓，但她是他妈妈，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彼此相爱着。他没忍住，直接走了上去了，钟妈一吆喝一抬头也一眼认出钟泽炜，东西都顾不上收拾，直接跑掉了，钟泽炜在后面追，钟妈不顾被门夹的危险爬上一辆公交车，他就在后面拼命地追，跑了很远很远，体力透支了，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车子开远了。他一路沮丧地慢慢往回走，苏妈就在公交站台等他，他看到苏爸苏妈，想起之前这两人老躲着他，他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快沮丧，要赶紧找到钟妈的人。他冷静了一下，记了一下钟妈走的公交路线，自己开车，从他停止追逐的地方开始一站一站地走访附近村庄，拿着照片找人打听。他也算体验了什么叫寻亲。
最后叫一个非常小的村子里，一看就不是种蔬菜的地儿，一路失望下来，期待值快降为零了。果然还是没有这个人。
他奔波了一天，什么也没找到，哪怕是一些线索都没有。难道钟妈是随便跳上一辆车吗？他开着车往回走，停在一个地势高风景辽阔的地方，下车调整一下自己。没多会走来一个人，让他帮忙修一下车子。
车主是下乡来买菜的，谁知道车子坏在半路上了。“你多大的店啊，要这么多菜？”
“平时买不了这么多，卖菜的女的今天不知怎么了，超低价做买卖，说要走了，就想着把菜全卖掉，所以”
钟泽炜不等车主说完，就问他那个女的在哪里？因为直觉告诉他，车主口中的女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能不能带我去一趟？”
“你也要去买菜？”车主看了看他开的车，私家轿车，不像去买菜的人，所以才问的。
“对，我也想买。”
“行吧。”
“我坐你的车，可以吗？”
“上来吧。”爽快的车主。
车主带着他，一路上他的心情很复杂，但他尽量让自己冷静，想着这次不能再让钟妈跑走了。
“你很紧张啊。要不我来开吧。”
“有点。唉，大哥，问你个事。”
“说。”
“你看看那个种菜的大姐是不是这个人呐？”钟泽炜拿出照片给车主辨认。
“这个哪是她啊？”车主看了一眼，说道。是的，照片里的人高贵漂亮。
“你再仔细看看。”
“是有点像，脸有点像。你找她有事吗？”
“她是我妈妈，因为一些事她离家出走了。我现在想把她带回去。”
“这样啊，好孩子，你妈看你这么优秀肯定特别高兴。”
钟泽炜笑了笑，心想，“真的是这样吗？”
很快车子就来到了山脚下的小屋前，他拿起车主的帽子戴着，跟车主借了外套穿着，应该不会远远地把他认出来了吧。他很自信地跟着车主下车了，一步一步走到小屋的小院，屋里好像没人呐。一会下山的道上出现一个人，几十米就喊着。
“你又怎么又回来了？”她是在跟车主说话。听到钟妈这般大嗓门，钟泽炜心里很内疚，她本是高贵的存在，却因为他沦为这般存在。
女人的脚步突然停了，虽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她还是认出了他，钟泽炜显然没料到，在钟妈的心里，哪怕只是他的一个背影，她都认得。
钟泽炜再次追上去，这次什么都不让她再跑掉。
钟妈跑进距离最近的村子里，村里的小道钟妈自然比初来乍到的钟泽炜熟悉。他反应够迅速，还是一把抓住了钟妈。
他像抱住钟妈，“妈，你不要再跑了。”钟妈反复挣扎，想逃脱。“你不要这样，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这句话让钟妈安静下来了，钟妈看着他，看着自己最爱的而已，擦去它额头的汗珠。
“小炜，我不能见你。”
钟泽炜刚放松了神经，钟妈就趁机跑掉了，等他再去追，没追两步，就来了一群人拦住他的去路。
“你们让开。”
“你小子哪里来得，竟然欺负一个女人，我告诉你，小杨虽然不是我们这村上的，但欺负她，我们是不可能容忍的。最后一句，马上走人。”
这群无聊的人，钟泽炜不想解释，他只想快速追上去。一会跑远了，又是天涯陌路了。所以动手推人，推到了几个人。
乡野村里的人，思想迂腐而单纯，你是好人就欢迎你，要是你伤害到他们，他们就合起活来对付你。
见钟泽炜不肯配合，那群人围攻了他，把他逼到墙角，用手里的木棍农具什么的揍他，那么多人，他没反抗几下，只能抱头蹲地任他们打击报复了。
听到一声“住手”，钟泽炜心又被点亮了。众人真的住手了。看着钟泽炜被打的满身是伤，连脸上都有上，钟妈的心，又酸又疼。钟泽炜没顾上疼痛，一把将钟妈揽入怀中。“妈，我想你，特别特别地想。”母子俩紧紧相拥，流下的泪，除了想念，还有心痛，内疚的味道。围观的人，明白自己打错人了，都傻了。
还是钟妈先推开他，他还不愿意。“要赶紧处理下，你的伤口。”他才松开了手，但神经线没敢松，这样可以在钟妈逃跑的第一瞬间将她抓住。
“各位，这是我儿子。”
领头的那个女的，“大家都散了吧。”钟妈带着钟泽炜回到了她的小屋，发现屋里的药没有了，这时乡亲们不约而同地来到小屋前，送上药品。钟妈将大家请进来坐，接过药品，沾上药水，慢慢地轻轻地靠近伤口，钟泽炜眼角那里划了个伤口。
药水碰到伤口，疼的钟泽炜抖了一下。
“这个会不会留疤？”钟妈自言自语着。
“留疤最好，这样你以后一看到我，就不会再逃跑了。”钟泽炜嬉皮笑脸地
“胡说”钟妈满脸紧张地，而后又带着哭腔说，“我儿子这么帅，不可以留疤。”
“妈，跟我回去吧。”钟泽炜握住钟妈的手，钟妈看到他手腕上的刀疤，眼角有不自觉地刷刷往下掉。
“那次，你回来过对不对？”
“嗯，你怎么那么傻，以后再也不许做这样的啥事，听到没！”
“那你回来啊，天天看着我，我就乖了。”
“少撒娇啊。”
母子若无旁人地交流着，一声问句才看到旁边还做着七八个人呢。
“大姐，他真是儿子啊。”
“嗯”
“你儿子好帅。”
“谢谢”钟泽炜回的。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见钟妈被问住了，不知怎么答。钟泽炜又来抢答。
“因为她离家出走了。”
“小炜。”
钟泽炜本来还要说下去，被钟妈制止了。
“妈，跟我回去好吗？”钟泽炜拉起钟妈的手，钟妈用手握住他的手。
“小炜，妈妈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 听到这样的答案， 他不满意。
“妈妈有妈妈苦衷。你要理解我。”
“我爸妈回来了，锦心也回来了，甚至我跟沃德都和解了，就差你了，回来好吗？给我一个家。”钟泽炜半跪在钟妈面前。
“那你可以跟他们好好过，不用再惦记我了。”
他想不明白，钟妈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跟他回去。
“是因为他们吗？因为家族的那些人。”
“你既然都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如果我回去了，对你的伤害更大。”
“规矩可以改的嘛。只要你回来。”
“不能，你不能去改，很危险的。”
“那你跟我回去？”
钟妈不说话。
“你选吧。”
“小炜，不要这样逼妈妈好不好？”
“应该是你不要逼我。”钟泽炜情绪上来了。他转过去抹了一下眼泪，“就因为他们，你就忍心离开我，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个鬼地方。没有人跟我说话，一个人守着那座空荡荡的房子，连脚步声都有回音，你知道，我是怎么过得吗？”胸膛起伏，不停地喘气，情绪渐渐升华。
“我傻呼呼地以为你不在了，我还为你去自杀。要不是后来遇见我爸妈，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每天过得都是地狱一样的日子，你把我带过去，丢在那里，就不管了是吗？你自己在这里山山水水种菜养花……”
话未说完，钟泽炜情绪安静了一下。山山水水种菜养花，多好的生活，他不能这么自私，非要把钟妈带回那个无间地狱。
“妈，对不起，我刚刚…既然你在这儿挺好的，那就好，你喜欢这个生活，就继续待在这里。对不起妈，我刚才失控了。”他抓着头发蹲下来，此刻的他，也很痛苦，他可能预感到，如果这次不带走钟妈，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在跟心里的另一个自己战斗。
“小炜，没事的。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冲妈妈发泄发泄。我知道，你过得很不开心，很孤独，坐在那个位置上，谁能逃得了孤独的宿命。”
母子俩都坐在园子的地上，钟泽炜一直低着头。
“我常常想，如果当年我不带你回家，你会有另外一种生活。”
“妈，别说了。”
“小炜，妈妈爱你。永远都爱。”
“你可以就在这，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别再走了，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就这么一个要求，好吗？”
钟妈没说话，点了一下头。两个人拥抱了一下。
车主走上来，“那你就不带你妈走了？”钟泽炜摇头。
“你们两个好不容易找到了，为什么不能一起生活？”
车主大哥还是很好奇，钟泽炜头也不回地拉着他坐进车子里。钟妈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不敢回头，汽车发动的刹那，他才抬起头看着后视镜里挥手的人，他的情绪又崩溃了。
车子开了好一会，车主大哥还是忍不住发问。
“你跟你妈怎么回事啊？”
“有些事，你不懂。”
“我不懂？我一看就比你大。”
“呵呵。”
“这就对了，开心点。又不是生离死别的。”
“如果此次一别，这辈子都见不到了，算不算生离死别啊？”
“没这么严重吧，你妈难道还是会走？”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就觉得活着好累。”
“那你赶紧回去啊。把你妈带上，别说，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世。”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好，我劝你一句，你这么年轻，要乐观一点。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什么牛奶面包…”
“一个电视剧里经典台词……”
到了钟泽炜车子的地方，他要下车自己开车。车主大哥真是热心肠，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就用绳子扣着车子，钟泽炜在前面开，车主大哥在后面开。
开到镇上，跟苏爸苏妈碰面，车主大哥才解开绳子。
“这也是你妈？”
“嗯。”钟泽炜并不想多说什么。
“那你不挺幸福的吗，知足吧。”
“谢谢你送我回来。”
苏爸苏妈不知道这个车主大哥从哪里冒出来的，连忙说了一句谢谢，跟着钟泽炜的步伐走了。
他回到酒店，一会又自己出去了。等苏妈下定决心敲开他的门，才发现屋里没人。两个家长又上街去找人。小时候都没让人这么操心过，现在却叫人时刻不放心。最后酒吧街的人间酒吧，找到他，喝的烂醉如泥。苏妈望着钟泽炜，曾经多么的积极向上，现在却一般颓废消极，是什么打乱这个少年的心神。
“小炜，别喝了。”苏爸直接走上去。
“你别管我。”钟泽炜醉醺醺地看着苏爸，自己心里委屈，需要发泄，但他真的不希望被苏爸苏妈他们看到他这个样子。
“我们不管你，谁管你。走。”
“那好，陪我一块喝。你说这个酒多少度的，怎么不醉人呢。服务员”钟泽炜叫来服务员换了一种酒。苏爸让服务员离开了。
“你跟我走。”钟泽炜被苏爸强拉硬拽地扶出酒吧。
“你能不能，先回去啊。”
“我回去你怎么办？”
“我可以的，你看我，”钟泽炜挣开苏爸的手，想站稳了，却一个劲地向后倒。
“先生你没有买单呢。”追出来的服务员，苏爸想付钱，可是一看账目单，身上带的钱连零头都不够。服务员一直纠缠，这种地方的人多少有些凶狠吓人。钟泽炜喝醉了，还是能听清他们的说话，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掏出钱包，抓一把钞票全仍在服务员的脸上了。“滚”，他不知道他说这个字做这样的举动，多令人痛心。不曾想到昔日的那个少年，如今也这般待人。
他转身接着走，苏爸想扶他，他拒绝了，然后没走两步他就撞上路灯杆了，那一撞，情绪再也崩不住了，他抱着路灯杆慢慢地蹲下，若无旁人地哭着。谁能知道他心里的苦，他活的那么压抑，留住这个，失去那个，最后什么都没留住。
苏爸苏妈站在他的身后，没有上前打扰他，能让他发泄发泄也很好，省得闷在心里，早晚会得病的。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中午了，全身都没劲，望着天花板发呆，苏妈给他送来醒酒茶，苏爸毫不留情地拉开窗户，进来的光，刺眼的不得了。
“你干嘛呢，小炜刚醒。”
“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苏爸走到他跟前，“你记得你昨晚干嘛了吗？”
钟泽炜看了一眼，没敢抬头看苏爸，“喝酒了。”
苏爸还想继续训他，被苏妈一个眼神，又咽回去了。
“小炜，你饿不饿？妈妈帮你去买吃的。”
钟泽炜也清醒了很多，“等会我们一起出去吃。我现在先洗个澡。”
吃完午饭，钟泽炜就定好机票回英国。锦心还在那里，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跟锦心说。
十几小时的飞行，他又困又失眠。告诉自己要调整好，不能把这个情绪让锦心看到。
一下飞机，锦心和沃德都在出口等他。锦心一见到他就露出小孩子气，责怪他为什么招呼不打就走了。他心情沉重，可还是挤出笑容安慰眼前的女孩。千万般哄才消了女孩的气，又拉着他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出机场，沃德一直在后面跟着。
车里的他望着神游窗外，锦心没有注意到钟泽炜的心事，一直跟他聊天，他只能耐心地回答着，只有沃德看出少爷的不开心。他看起来很会隐藏，实际上他的心事全写在脸上。
几天后，沃德就发现钟泽炜在查看族规修改条例。他刚回房，沃德就敲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