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爸妈回老家给90岁的外婆做生,本来我也想回去,无奈明晚要上自习,走不了,真的是遗憾!
外婆家住山区,那里曾经是我儿时的乐园。每年寒假,暑假,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外婆家了。葱郁的山,清凉的水,健壮的牛,弯曲的小路,总那么令人向往。
外婆家有一间泥土房,一幢二层楼的吊楼木房。厨房在土墙房,卧室,猪牛圈在吊楼。记忆中,外婆家灶里的木柴总是燃得很旺,那是舅舅,姨娘们上山砍到好柴的结果。我喜欢坐在灰圈和灶之间,一边看红红的火焰舔着锅底,一边看灰圈里的灰默默躺在墙角。
外婆家的柴种类很多,柏树,松树,五倍子树,乌蕨,数不尽,道不完,全散发着清香。于是,外婆家的饭菜总那么诱人。米粒比山下的长,肉比山下的香,我们总是一顿吃上好几碗。外婆腌制的咸菜特别好吃,不干不湿,正好。小块的大头菜放上盐,辣椒,花椒,再在瓦缸里腌一段时间。竹筷子夹上一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啊!脆香脆香的,哪里舍得放下筷子?腌制的洋姜别看黑黢黢的,咬上一口,咸甜味直入心底。普通咸菜更不用说了,酸酸甜甜,一碗饭得夹上好多,那时可没有少吃盐的说法。
最喜欢外婆家的腊肉,在火灶上面熏上一段时间,黑黄黑黄的,但似乎又很晶亮。这对于我这种小馋猫来说,极有诱惑力。外婆打扫肉的速度很快,先在灶里烧皮,再放到锅里热水中使劲洗,然后放在煮饭的竹蒸子下,煮上一段时间。捞出锅,切片,放入锅里暴炒,一边炒,一边放咸菜,等出锅时,我早已垂涎欲滴了。肉里似乎有柏树的味道,吃进嘴里,那叫一个爽。管他肥肉瘦肉,往嘴里一送,就是美味儿。
外公那时主要负责外面的劳动,有时也会帮着外婆洗猪肥肠。小小的木盆,装着肥肠,倒入热水,那水似乎也变白了。外公戴着一顶有毛的帽子,坐在小木凳上用树皮般的手,一点一点地洗着肥肠,一坐就是好久。山里的寒风嗖嗖地吹来,外公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的眼里只有那大半盆猪场。门外的我,早已热泪盈眶。
外公和二舅都是做瓦罐的好手。半山腰上,一列窑子,不时冒着青烟。窑子下面的平地上,好像盖了几间瓦房,但四面没有墙。瓦房里,有做瓦罐用的转盘,转盘旁是一个个已烧或待烧的瓦缸,瓦罐,真难想象,山间的泥土有这么大的用处。
每当赶石永场的日子,外公,二舅,二舅妈就会挑,背瓦缸,瓦罐到几十里外的石永场卖。我小时候徒步去过石永场,一个来回下来,貌似走得筋疲力尽。真不知道外公,舅舅,舅妈他们哪里来的力气?如今想起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淳朴的山里人靠着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到山外换回各种日常用品,了解山外的世界。可惜二舅娘20多岁就因病去世,留下两个还小的儿子。二舅硬是生拉活扯,拼命干活,养大了两个孩子。
外婆家的吊楼特好玩。长长的走廊放着长木头做成的简易凳子。我和伙伴们常常在上面做喜欢的事。玩尽兴了,站起来,看外面的山山沟沟,梦想着若干年后的事情。舅舅有时见我在做作业,总喜欢说,好好读书,不然会像我们这样修地球,很辛苦哟。那时的我呀,其实真没有明白修地球有什么不好!
幺姨娘大我只有几岁。我到外婆家,主要是她带我。我总是跟在她后面,去山上砍柴,放牛。山里的石板路永远干净,爬坡上坎并不需要多少力气,况且小孩子的力气永远都用不完。我喜欢在小路上跑跳,采摘路边的野果,黄而圆的苦娄浑身是刺,酸酸的味道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偏爱。糖定也浑身是刺,熟透了后暗红暗红的,小心去掉表面的刺,放进嘴里,非常甜,不少人还用糖定泡酒,据说有药用价值。红红的算盆珠子总是成串地挂在枝头,我喜欢摘上一两枝,摇啊摇。偌大的山间,似乎只有算盆珠子的身影。
砍柴的活儿,我做得很少。原因是幺姨娘心疼我,怕我被伤着了。不过,小时的我可淘气了,常常缠着幺姨娘让我砍上两根。幺姨娘被我缠得没法,只好递过手里的柴刀,看着我乱砍一气。幺姨娘一两刀就可以砍下的柴禾,我往往要砍上好一阵,最后只好甘拜下风。
放牛的过程可充满了乐趣。到山里放牛的人往往是成群结队的。大家吆喝着,把牛赶到牛草较多的山上后,即开始砍柴。砍完足够的柴后,大家就坐在草地上闲谈,或打扑克等。最有意思的是用棕树条编鞭子,白绿白绿的棕树条在姨娘,舅舅,老表们手里翻飞着,没多久,由方块组成的鞭子即已成型。我们拿着鞭子在山间挥呀挥,目送着夕阳下山,眺望着山间的晚霞,啊,多么留恋!等到树林中的牛鼓着肚皮走出来时,大家该做的事已做完。于是,所有人背着柴,吆喝着自家的牛,顺着山间的小路,缓缓移动。
往事总令人回味,每每听到家乡的声音,我总是会回忆着山里的日子,回忆着外婆家的吊楼,回忆着外婆家的大瓦缸,于是,更加对修地球的人有了牵挂,也更加尊重修地球的普通劳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