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里有什么?乡野里什么都有。
你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眼前的这棵枇杷树,大大小小的枇杷绿油油的,它们结在枝头,结在枝桠,结在葱郁无比的枇杷叶间,多好。你看到枇杷树下,长着的是青翠色的韭菜,看得见被镰刀割过的茬印,也看得见新冒出来的芽头,多真实。那韭菜旁边,还长着大洋葱呢,像一排排站着的小哨兵,多精神……
你转个头,又是一处风景。田圃里长着半米高的蚕豆,蚕豆的叶子肥肥,蚕豆荚宛如小船挂在蚕豆梗上。你望着,便能想到新鲜蚕豆闷在锅里的馋人味道。不光光长了蚕豆呢,旁边还有更高的莴苣,它可高昂了,头朝天,叶子也朝天散开,只顾往上长。你在想,要是烧个莴苣蛋汤,那一根就该足够了一家三口吃了吧。这自给自足的日子,你觉得挺美。
于是,你想起身走走。沿着门前的小路,不急不忙,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路旁的油菜花在四月底就掉光了,现在盈盈的油菜籽压的油菜杆弯了腰,一半黄一半绿,也是特别得很。你猜想,不消半个月,这片油菜就该收割了,母亲又要忙了吧。你用手扶了扶要躺下去的油菜,沉甸甸的。其实你不必扶,因为它们太饱满了,还是会往下躺。
但你弯了腰,便瞧见了油菜丛间长着的婆婆纳,开着小蓝花。猫儿草铺了一地,纤弱得像弱女子,可偏偏它们就活着,在盛大的油菜荫下,还是活着。还有狗尾巴草,毛茸茸地翘着,它也争着要和它们长在一起。
你觉得这乡野里长的这些草啊,真的好奇怪,为什么要处处长呢?为什么不各自选一块地呢?阳光雨露,同一片地,肯定会有争抢,它们图什么呢?
忽然,你就笑了。哪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是乡野啊,野花野草都是它们想开哪里便开哪里,想长哪里便长哪里。难不成还要像大城市一样,划区域,分门别类地去生长吗?
银杏树上站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它们跳来跳去,也不知道在高兴啥。你不动声色,想靠近它们点儿,它们却敏感地“扑棱”一声就都飞走了。飞到哪里去了呢?飞到了河对岸的青芦苇里去了,飞到了前村人家的屋檐上去了,飞到了远处的电线杆上去了……
你直直腰,望着它们飞走,有点羡慕它们的自由。然而随即便发现,乡野里可不止它们是自由的。你看河里的鱼,从东游到西,从南游到北,水底游久了,就窜上水面换个气。水鸭摇摇摆摆地游着,整天都漂在水里,从没见人管过。从你脚边跑过的小黄猫,追着低翔的燕子,没追上,就歇了下来,躺在了泥土上。旁边的黑狗打着盹儿,竟也没发觉,不然你还能看到它冲猫叫两嗓子呢!
“丫头,咋有空回来啊?”邻居婶婶松着地,和你打着招呼。你走过去,告诉她回来休息两天。她撑着锄头,热切地问着你近况,聊扯着。你想不要耽误了她干活儿,差不多了便说再随处走走。她也乐呵呵的,说着“有空常回来,乡下没城里那么快,不着急……”
的确,乡下里没有快节奏,一切都慢慢的,按着自然规律来。乡下的人,他也没那么多心思,多的是淳朴。每家每户有着一亩三分地,按时节播种、耕耘、收获着。很多时候,他们比城市里的人们啊,看得更开,看得更淡,所以也就更自在些了。
你想到了“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自古以来,真的有无数诗句来形容这乡野田园。你也不知道,该挑哪句才能准确描述你所看到、所感受到的这一切。
说不上来,它到底有什么。可它就是让你感到生机勃勃,觉得生命都有着力量;让你感到满足,付出了有收获;让你觉得舒心自在,不被条条框框约束;让你放慢了脚步,通达了很多……
于是,你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感谢着。谢谢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乡野,谢谢乡野里有着这一切,谢谢这一切在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