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三)

隔日中秋,今日来的客人倒是少了,都是年轻少公子居多,这也无法,那些老爷大人都被自家女人捉回去过节,也只有这些年轻公子家里父母管不了才能溜出来。
贺兰朝今日着一身浅蓝色的圆领衫,手中摇着折扇,风度翩翩风流倜傥,混在一群花花公子里也不显得太惹人注目。
他自顾自坐着,侍卫立于他身后,侍卫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姑娘见了这么个冷面罗刹,即便旁边一位温润公子也不敢靠近,只好退避开来,但心里也直犯咕噜——来妓院不找女人来喝茶吗?
月汐这一整日的确挺忙,她都是坐在台中偏角,弹着诗诗给她的古丝琴,给其他姑娘伴舞。
这琴声曼妙可不只是因为月汐琴艺好,也在于这古丝琴的非同凡响,话说这古丝琴可是当初不知哪个大官求好送给诗诗姑娘的。
琴弦拨弄,舞女婀娜。
引得台下风流公子如痴如醉,可突然噔的一下,琴弦突然断了,舞女也停了,全场都不知所以,面面相觑。
月汐也楞了,怎么琴弦在这个时候断了。又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直瞪着作舞的舞女,那舞女却得意对她抛了一眼,是昨日说她清高的那名女子,名为吴霜。
吴霜也曾是官家小姐,只是不能与林月汐尚书之女相比,吴霜的父亲依附于林贾,他的女儿也得讨好林月汐。由于林贾贪污之事,吴霜的父亲也有一笔,也被抄了家,从此沦落风尘。
对于吴霜而言,父母至亲离散,家族败落,都是由于林家,而她身边只有这个曾经的林家小姐,便把所有的怨念恨意全部加在她身上,尽管再怎么分清,也是恨得没有道理,她家族败落与月汐本无关。
但恨总是没有道理,就像月汐恨慕诗诗一样,恨她剥夺了她父亲最后对她的爱与时间,可这又怎么能算在慕诗诗头上呢,所谓恨,总归没有道理,只是把自己心中的那股怨怼找一个口子宣泄出来罢。
月汐看着吴霜对着自己的那副得意模样,好似再说这次我看你怎么收场。
席间的客人都不满地嚷嚷起来。月汐心中恼火,手掌不住蜷曲,怎么收场?不收也罢。你们又奈我何?
月汐任着席间叫唤愣是坐下装楞。
老鸨终于发话了,“各位各位公子,实在抱歉,这琴看是放太久,琴弦可能是坏了。还等我着人换架新的来。”
月汐一怔,她忽然瞅了一眼王姑,她没有当面训斥她已经算慈悲了,居然提她说情,月汐觉得今天有的看不懂王姑,但她心里觉得今天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吴霜听了不乐意了,假装无心,用水袖半遮面,娇羞道“姑姑这说的什么话呀,古丝琴怎能说断就断了呢,莫不是某人不乐意在这里伺候?”
席间的人听了,不满意声更大了。
王姑忽的怒斥吴霜道“闭嘴!先下去。”
吴霜一时被骂得一脸懵,但无奈地下了台。
然后客客气气对月汐道“月汐你歇会,我去拿把新的琴来。”
这会可不止月汐惊诧,连青楼里的其他姑娘包括诗诗姑娘也十分意外,王姑对月汐的态度也太好了吧。
原本焦急的诗诗,正焦头烂额想着怎么收场,结果老鸨这一出,她也算松了口气。
可月汐内心更加不淡定,王姑这种态度,坐实了她不祥的预感。
但无论如何,先摆脱现在这个场景更紧要,月汐点了点头。
老鸨命人拿去拿琴,之后又下去招呼这些客人。
前席一个富家少爷早早喝得醉醺醺的,嘭的砸了个酒杯,站起来吼道“你们潇湘楼搞什么玩意儿?弹个琴都不会吗?”
王姑立马上前安抚着,那个富家少爷周围也坐了一圈公子哥,也跟着态度不客气,“王姑姑,原本哥几个今日高高兴兴的,被你们这搅和了,要怎么陪啊!”
“对啊,怎么陪啊!”同桌子的人都跟着附和着。
“这……”王姑这下头也大了,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那位喝醉的公子说道“不然……叫刚刚那个弹琴的姑娘今夜过来陪爷们玩玩,我们就不计较了。”
其他公子哥瞧着月汐这么个冰山美人,不禁色眯眯起来“欸可以啊,月汐姑娘可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老鸨这下也为难了,这桌上的公子哥都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不起,可昨晚那位更是得罪不得啊 心里直犯苦。
月汐坐在那里,任凭他们打趣觊觎,只能强作镇定。
老鸨又开口道“这个……月汐只是个艺妓,不如我再给诸位物色别的姑娘,您觉得诗诗如何呀?”
那喝醉的猛的推了老鸨一把,“还艺妓?都是妓女就该给伺候老子!我告诉你,今儿这人我们爷几个要了!”
老鸨险些摔倒,撞上一旁桌椅,席间其他席桌都安静了,不敢嚷嚷,这位喝醉酒的公子哥的确不好惹。
而贺兰朝眼看这闹剧越闹越大,起身走向那席闹事的,摇着扇子,步履从容,道了声,“高公子。”
那喝醉的公子哥醉醺醺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你谁啊要干嘛?”
那喝醉的公子哥正是扬州首富高家的长子。
贺兰朝浅淡一笑,收了扇子,道“鄙姓贺兰。”
老鸨听了,又看看他身后那个侍卫正是昨晚来找她的人,着实松了口气。
席间其他公子听了他的姓氏着实一惊,这姓氏本就稀少,让人联想起贺兰山庄那位。
那高公子却不以为然,你姓贺兰很了不起吗?由于酒精的作用,让他思考都有些缓慢 这话还没说出口,贺兰朝身旁的侍卫开口了。
“这位是贺兰山庄现任庄主——贺兰朝。”
这一惊吓效果可谓十分显著,所有人都怔愣住了,更有甚者直接跌坐在地上。
那些青楼姑娘也惊吓不少,不想名声赫赫的贺兰庄主居然来了潇湘楼。而冷静如月汐这时候也冷静不下来了,心中一根弦蹦了。她原本大户小姐闭于门户并不知道什么贺兰庄主的丰功伟绩,只知道贺兰山庄的,贺兰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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