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歌手活跃在民间送葬舞台
随笔
齐凤池
我曾经把通俗歌曲比喻成通俗哭法，尽管这种比喻听起来感觉有点损，但郭达演的小品《换大米》的叫卖唱法，的确就是最好的通俗哭法代表。
如今，我的这个比喻得到验证，通俗唱法，的确是最好的民间葬礼上的哭法。
近几年，唐山丧葬仪式越办越火，花样也越来越多，从小打小闹的吹吹喇叭、唱唱戏，发展到了龌龊的演小品、脱衣舞了。如今又增加了新花样，请来了歌手哭灵的节目。
那些哭灵的都是当地有名的三流通俗歌手，他们的哭法我听了觉得还真比舞台上那些通俗演员唱的要好。
听他们的通俗哭法，感觉浑身发麻心里发冷，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好像他们在你的心里捅了几刀子又撒了把盐。那种滋味不用说是死者家属难受，就是看热闹的听了也会泪流满面。这种煽情哭法，叫死者家属听了跪地就更站不起来了，这就是唐山通俗歌手哭灵的绝活和魅力。
在葬礼仪式上哭灵的通俗歌手可以充当任何角色，当儿、当女、当孙、当孙女，只要死者家属给钱不当人也行。他们把民歌《父亲》、《我的母亲》、《监狱之歌》哭的泪一把，鼻涕一把。不仅把民歌的高雅艺术玷污了，而且还降低了、歪曲了原唱者形象。尽管如此，这种丧葬仪式还很红火很走俏。有钱的，当官的家里死了人，为了体面风光都请哭灵的。
从此，在唐山通俗歌曲开始从高兴的欢乐的大舞台，悄然走向了民间丧葬的小仪式。这种风俗不仅降低了通俗歌曲的品味，同时也降低了演员的人品。其实，原因都是市场经济和金钱的作用。这些三流演员为了金钱可以不要脸面、甚至可以不要人格，甭说是三流小演员，就是北京的名牌演员在金钱面前也很丢面子，在老板面前也直当孙子。
唐山有一大款的儿子结婚，央视的大牌的主持人，也乖乖地听人家指挥摆布。虽然他们拿着钱走了，但把脸和人格却丢在了唐山。
所以唐山的三流通俗歌手要是和北京的名流相比，还不算太丢脸。
听了他们的哭法，我给他们的评价是：哭的真比唱得好。我设想，如果明年央视也搞一场通俗哭法大赛，肯定火了。
再说那些三流歌手，刚才在灵前哭的潸然泪下，一摸鼻涕转脸就笑了。拿到赏钱后，又急匆匆赶场到另一家丧葬舞台接着去唱。
就艺术而言，真正的哭，也是最高雅的艺术。
意大利作曲家蒙特威尔第曾创作了一部五幕歌剧叫《奥菲欧》。第一幕，在色雷斯牧场中牧羊人群聚一堂，为奥菲欧欢呼，因为长期以来他向尤莉迪茜的示爱一直被回绝，现在终于如愿以偿成为她的恋人了。第二幕，正当奥菲欧与牧羊人继续欢庆时，一位女使者前来秉报尤莉迪茜突然死亡的不幸消息，打断了欢快的气氛。尤莉迪茜在采摘花朵时遭毒蛇咬，伤重不治。奥菲欧决定要闯入地狱冥府，从地狱之王普鲁托那里救回爱人。第三幕，奥菲欧在希望之神的陪伴下，来到通往地狱的冥河畔，进入地府，向黑暗之国的众神呼吁把尤莉迪茜交还给他。第四幕，普鲁托之妻普罗塞尔皮娜眼见奥菲欧一片真心，深受感动，为奥菲欧向丈夫求情，让尤莉迪茜随奥菲欧重返人间；普鲁托虽然答应妻子请求，但也给出了一条苛刻的条件：奥菲欧在离开地狱之前，绝不可回头向尤莉迪茜张望，否则尤莉迪茜将再度死去。奥菲欧心存疑虑，又担心尤莉迪茜未能赶上步伐，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她片刻后尤莉迪茜就消失了。尤丽狄茜为再次丧失自己的性命和失去奥菲欧而痛哭。第五幕，奥菲欧又一次在色雷斯牧场游荡，现在仅有回声女神厄科陪伴着他哀悼。对尤莉迪茜的赞美让位于对所有妇人的诋毁。此时奥菲欧之父阿波罗从天而降，他警告奥菲欧要忘记悲伤、平息狂怒，要为他提供天上的生活，因为在阳光与繁星之间，虽不能与尤莉迪茜团聚但还有机会可以见到她的倩影。于是在牧羊人与森林精灵仙子的祝福下，“虽然他今天沉浸在痛苦之中，但他将在明日的欢乐中得到收获”，奥菲欧随阿波罗缓缓升天。
《奥菲欧》这部神话悲剧，是蒙特威尔第1607年在妻子克洛迪娅临终前，完成的他第一部歌剧。同时，他在创作这部歌剧时亲身体验了与妻子生离死别的悲痛之痛。 1608年，是妻子克洛迪娅去世的第二年，蒙特威尔第在悲痛未被风干的时候，奉命接受曼图亚王朝为新继位的王子婚礼谱写歌剧《阿丽娅娜》。蒙特威尔第在创作《阿丽娅娜》时，把所有的情感和对妻子的思念之情全部倾泻在“哀诉”这一部剧情中。当《阿丽娅娜》演到第一部“哀诉”时，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全场六千名观众顿时哭成一片。这完全是蒙特威尔第又把对妻子的怀念融入到剧情里的结果和效果。与其说六千名观众为“哀诉”而哭，不如说是六千名观众在为克洛迪娅而流泪。
中国著名评剧艺术家小白玉霜唱的大悲调，听起来好听，让人难受，叫人在哭声中享受凄苦的唱腔美。听她哭，其实是听她唱。所以，真正的哭，就是最高雅的艺术。
我曾经说过，让人听了哭的是好歌，让人听了笑的也是好歌，让人听了又哭又笑的也是好歌，唯独叫人听了哭笑不得的不是好歌。
在唐山葬礼仪式上活跃的通俗歌手很多，近几年他们哭唱在城里和乡村，他们的收入颇丰，甚至比专业歌手的收入还高。他们开着自己汽车，从笼罩香火纸钱和白花的葬礼舞台上，在到灯红酒绿的婚庆舞台，他们赚足了钱，其实也丢尽了歌手的人。
他们在哭灵的同时，不仅把通俗歌曲品味降低了，而且把艺术从高贵降低到低俗。
2019-2-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