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秦墨母亲出院了。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秦墨在这段时间总去医院,公司里许多事都等着他处理。把母亲接回家后,他整个白天几乎都在公司。老太太觉得儿子成天都不在家,大部分时间她还得跟媳妇相处,就把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气势,重新收敛了起来。
楚宁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家里做饭和打扫卫生的活都是阿姨来做。楚宁除过吃饭的时候和秦墨的父母坐在一张桌上说几句话,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写小说上。前婆婆对此虽然心有微辞,但也不好明说,这样一来日子过得倒也安生。
有天半夜,睡在客房里的秦墨手机又响了。一看电话还是唐菲菲打来的。秦墨的心里立刻涌上一股烦躁,大半夜不睡觉,这女人又要干什么?心里这么想着,但他还是接通了手机。
“秦墨,你快点过来,宝宝发烧了,三十九度。”唐菲菲说完就哭了。
“行,我马上过去。”秦墨一听是孩子病了,心里那点气瞬间消失。小时候还在农村老家时,秦墨就见过村里有户人家的一个孩子,因为连续高烧,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好好一个孩子硬是把脑子都给烧坏了。后来秦墨回老家还见过那孩子,个子倒是长的老高,可见了人却只知道嘿嘿傻笑。
现在听唐菲菲说孩子高烧,他不敢怠慢挂了电话,匆忙穿好衣服,开门就往外走。
门一打开,见一个黑影立在门外。秦墨一点精神准备也没有,被霍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大跳。待看清这人是自己的母亲后,秦墨真是哭笑不得。
“我的娘哎!你大半夜不睡觉,想吓死我吗?”
“我口渴出来喝水,听见这屋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母亲一乐,笑着说。
“不对呀?你怎么不跟媳妇睡一屋?”母亲忽然觉出了异样,直奔主题。
“娘,我的亲娘,我这会确实有急事,回头跟你解释行吗?”秦墨被娘这么一问,惊出一身汗。但他着急走,就一边把母亲往她屋里推,一边打着马虎眼说。
“你等会,你这么晚能有什么急事?”母亲又问。
“真有事,公司里的事。”说话的功夫,秦墨已经走到门口换鞋了。
“你公司的人晚上也不睡觉?”母亲有些不信,狐疑地看着他。
“娘,你就别操心了,赶紧睡觉去吧 。”秦墨说完,已经打开门往外面走去了。
老太太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去。不一会儿就看见,路灯下儿子那辆黑色的小汽车走了。
媳妇就在家,不跟媳妇睡一起,还大半夜往外边跑,这小子八成不会是外面有女人了吧?老太太看着远去的汽车心里寻思着,转身又进了儿子刚才睡的那个屋。
房间每天都有阿姨打扫,也不见儿子换下来的脏衣服。老太太找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结果。坐在床沿上,犯起了愁。
半夜一点多钟的街上,往来行使的车辆很少。秦墨一脚油门踩到底,不出半个小时就到了唐菲菲的楼下。秦墨一出电梯,就听见孩子不停哭闹的声音。
开门进去后,秦墨一看孩子的小脸烧的通红,他用手试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孩子的额头也正烧的滚烫。秦墨抱起孩子,唐菲菲提着给孩子装了奶瓶、尿不湿的一个大包,就往医院奔去了。
挂了急诊,大夫诊断完告诉他们,孩子得了急性肺炎,需要立即住院。好在深夜的医院不需要排队,不大的功夫,孩子就被安排进了病房。护士随后来给孩子打了吊针,大约半小时后,孩子终于安静地睡着了。
唐菲菲一脸的疲惫,看看手表已是凌晨四点。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秦墨问:“你还回去吗?”
“不回,我陪着你和孩子。”秦墨说。一直以来从楚宁怀孕开始到如今儿子小睿已经快六岁了,秦墨几乎没在儿子的身上操过心。仅有的一次,也是孩子半夜病了上吐下泻,他还出差不在家。最后是楚宁打车去的医院。此刻的秦墨才真正意识到,一个女人独自带孩子有多么的不易。
看着昔日貌美如花的唐菲菲,被孩子折腾的憔悴不堪,秦墨的心里对楚宁、也对眼前的唐菲菲第一次感到了愧疚。他已经对不起楚宁了,不能再对不起唐菲菲。
早上,秦墨给唐菲非买来早饭,等她吃完后就回了公司。中午在公司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又到办公室好好补了一觉,这才觉得脑袋清醒了些。下午下班又去了趟医院,看孩子的情况好了很多,才回了家。
秦墨到家已接近十一点了,他估摸这个点父母应该睡了,用钥匙打开门后,轻手轻脚正要换鞋,母亲忽然在身后说话了。
“你可算回来了。”
“我的娘哎,你怎么老这样一惊一乍的 。”秦墨打开灯,这才看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母亲。他自然知道母亲这是特意在等自己,要问自己话呢。
“你不回来,我也睡不踏实呀!”母亲说着走了过来。
“我都多大了,你要老这样操心,操的过来吗?”秦墨把车钥匙扔在鞋柜上,看着老母亲说。
“多大都是我儿子,我看我这是心操的少了。”母亲话里有话地说。
“你看,人家大夫都说了,老年人想要身体健康就得少操心。”秦墨走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下去说。
“公司的事忙完了?”母亲坐过来又问,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
“嗯?忙完了。”秦墨差点要问什么事,忽然想起昨晚半夜出去跟母亲说的好像就是公司有事。心里不由佩服母亲尽管老了,可却一点儿也不糊涂。
“完了就好,完了就好。”母亲说。
“你老实跟我说,没跟媳妇闹别扭吧?”见儿子不说话,母亲又问。
“没有,我们挺好的。”秦墨闭着眼睛回答,他真有些困了。
“没闹别扭那今晚你就回你们那屋睡去,两口子不睡一屋,那还叫两口子吗?”
“嗯,我洗个澡就睡,你也早点睡。”秦墨看得出来娘今晚是要等着,亲眼看见自己进到楚宁屋里才算罢休,只好翻身坐起往卫生间走去。
在卫生间他给楚宁发了一条微信:一会儿我得先到你那屋,我妈发现我睡在客房了的事了。等我妈睡了,我就出来。
很快,楚宁的信息回了过来:好的。
秦墨飞快地冲完了澡,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想到离婚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之间再没有单独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相处过,他的心跳加快了。尽管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个障眼法,可他的心脏还是越跳越快。秦墨有些自嘲地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在一起时,可以冷静到不想多说一句话,更别说是身体的接触了。可真正分开了,竟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距离产生美吗?如果是,那这样的代价也有些太大了。
秦墨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时,见母亲还在客厅。知道母亲的心思,故意说:“娘,你要还不困,我可先睡了”就径直进了楚宁的卧室。
母亲眼见儿子进了媳妇的屋,心里却并不踏实。可从儿子嘴里问不出个子丑寅卯,她只好也回屋睡觉去了。知儿莫若母,一觉醒来,老太太起夜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她轻轻推开儿子昨晚睡觉的那间房门,就着月光她清楚地看见儿子又睡在了那张床上。
老太太长叹一声,轻轻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孩子因为送的及时,治疗效果显而易见。周五的下午,秦墨过去时大夫说顶多到周一就能出院,唐菲菲终于放下心来。之后的两天里秦墨怕母亲怀疑,再没怎么去过医院。可意外就在周一的那天中午发生了,当然操纵这次意外的主谋正是唐菲菲。
按唐菲菲的心理,孩子出院秦墨这当爹的是无论如何也该来医院接的。可是周一早上,大夫查完房就告诉她孩子今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唐菲菲怕周一秦墨弄不好在开会,还善解人意地没用电话,而是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把这消息告诉了他。
秦墨的微信是一个小时后才回过来的,内容只有几个字:我现在过不去,有事。唐菲菲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可母子二人一直等到中午大夫们下了班,连护士也换班了,还不见秦墨出现。最过分的是连个微信也再没给她回。
唐菲菲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心里那个火蹭蹭地往上冒。她气鼓鼓地拨通了秦墨的手机,手机铃声响了三声后,居然给挂了。这下彻底把唐菲菲给惹恼了,哪有这样当爹的?把儿子生下就扔给我不管了?感情是一家人关上门过起小日子了!她打算直接上他们家。
唐菲菲不知道的是,今天早上起来秦墨的父母见天气很好,老两口忽然提出让儿子带着他们出去转转。
秦墨知道唐菲菲和孩子今天要出院,可父母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他想带父母转一趟也用不了太多时间,如果时间稍微长一点,就让唐菲菲在医院等会。于是,就满口答应了父母的要求。谁知父母见到南方城市的美景后,开心地就像两个孩子。秦墨不忍让兴致正浓的父母扫兴,心里怎么急,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这转转、那看看,不知不觉就转了一个早上。
午饭时间到了,母亲说想尝尝当地的特色小吃。秦墨心想已经这个点了,唐菲菲见自己不去肯定知道自己在忙。实在不行让她再在医院对付一顿,等把父母送回家就去医院。秦墨这么想的时候,心里犯过嘀咕,唐菲菲跟楚宁可不像。惹恼了她能干出啥事,他心里也没底。可他转念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女人嘛,无非就是使使小性子。大不了,给她赔个礼道个歉,要是还不行再买只品牌包,多大的火都能给她灭了。
于是,秦墨又带着他们在一家风味小吃店里解决了午餐。唐菲菲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手机一响,秦墨拿出一看是唐菲菲打来的,当着父母怎么接?他只好按下电话,对父母谎称是个骚扰电话,不用理它。
母亲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吃过饭,母亲就催促秦墨赶紧回家,秦墨知道母亲一定是已经觉察到了什么。黑色奔驰一路飞奔着就往家里驶去。可当他们一进家门却看见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女人,正坐在客厅里等他们呢。
老两口几乎是不约而同往身后的儿子看去,秦墨是最后进来的。当他的目光与唐菲菲的目光相撞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一颤,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这姑娘是谁?你认识?”母亲声音有些发虚地看着儿子。
秦墨没有说话,腿脚僵硬地朝唐菲菲走了过去。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秦墨压低声音问。
“你不去接我们,还不许我自己来吗?”唐菲菲理直气壮地回答。
“不是给你回了信息让你再等会吗?”
“我怕你把我跟孩子给彻底忘了。”唐菲菲冷冷地回敬一句后,起身向这时已经来到客厅的秦墨父母问好:“爸、妈你们来了!”
秦墨的父亲被这声问候弄糊涂了,满脸着急看着老伴。老太太此刻全明白了,她看出来儿子跟这姑娘一定有事。没准姑娘怀里那孩子就是自家的孙子。
可一想儿子连婚都还没离,就在外面弄出这么一个孩子,气地朝秦墨狠狠瞪了一眼,也走了过去。她一边安抚唐菲菲有话坐下慢慢说,一边从唐菲菲手里接过了那孩子。小家伙的病好了,这会又刚刚睡醒,见到秦墨母亲竟然不哭也不闹,还咧着小嘴咿咿呀呀笑了起来。
“你看,这孩子多招人疼。”从那孩子的眉眼,秦墨母亲已经断定孩子就是他们老秦家的种。嘴里说着看看孩子尿了没有,手已经探到了孩子的尿布底下。是个男孩,秦墨母亲心头一喜,适才那股子气也消了不少。